FOREST's ADVANCES

Trying to get rid of surfing, wasted too much time, any suggestion?.......................... 七宗罪?............................... 1,没有原则的政治;2,不劳而获的财富;3,没有理智的享乐;4,没有特点的知识;5,没有道德的商业;6,没有人文关怀的科学;7,没有牺牲的崇拜。............................................. 虽然这是圣雄甘地说老印的.......

Saturday, January 14, 2006

科隆大教堂的佛教地毯

科隆大教堂的佛教地毯
这则报道很有意思。而我更关心的是故事背后的故事。李姓商人何以会把一块佛教地毯送给天主教堂呢?天主教(加上基督教)大概是历史上最好战,最不容异教的主流信仰了。远有十字军东征和黑暗的中世纪,近有远征新大陆。这种极端的救世理想现在也不少见。那种GOD和EVIL的简单两分更是深入骨髓。相比而言,中国人传统上对各种宗教非常宽容,甚至认为它们可以殊途同归。当年利马窦对此就很为惊讶。李商的动机可能简单如此,也可能很不简单!这应该是故事最引人入胜的地方,却又不得其解。想想保罗二世和本尼迪克十六世都拜倒在绣有佛教万字的地毯上,对天主教保守派会不会是很大的讽刺呢?还好今天的天主教徒大都开明,可能是欧洲社会民主的大环境使然吧,反而不象美国福音基要派的斗士群那般保守。联想到在美华人基督徒大都是福音基要派,而当今中国地下教会更是基要派一支独大,我也不知是喜是忧。

2006.01.15  中國時報
張筱雲/慕尼黑
德國科隆大教堂是世界著名天主教建築物之一,去年夏天因教宗本篤十六世大駕光臨而被全球關注,最近該教堂又因新增了一樣「鎮堂之寶」,突然間成為德國媒體焦點及大眾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說新增並不正確,因為它已在教堂裡擺了四十幾年,安置在民眾止步、只有教皇神職人員才有資格踏上的神聖隱祭壇前,最近才被發現原來是寶。


默默奉獻四十幾年

這個近日曝光的寶物是一張跪拜專用的中國地毯,一九六○年十月十八日由當時一位富有的李姓地毯商(Sammy Lee)所捐贈,因為沒有人識貨,長久以來被當成普通地毯看待,管理員以「中國長地毯」稱之,直到無意間被發掘。

一切要歸功教堂建築師修克魏爾(Barbara Schock-Werner)女士,有一天,她參觀完東方古董地毯展覽會後,突然覺得眼熟,展覽廳裡的地毯跟舖在科隆教堂祭壇前的那塊頗有類似之處,於是特別請專家,博物館館長史隆普斯鑑定,她憑第一眼的直覺印象,馬上感受它氣質不凡。

果然,經過嚴謹考證,證實它非比尋常,地毯織成約於十八世紀,西元一七五○年至一八○○年之間,來自寧夏省佛教寺廟,原是供僧侶跪拜打坐誦經之用,文化大革命期間,出家人被趕出寺廟,地毯輾轉流落到市場,最後放洋被李姓地毯商蒐購,科隆大教堂獲贈後,便靜靜躺在地板上默默為天主教神職人員服務,四十幾年來不知經歷多少禮拜,傾聽過無數充滿靈性的偉大禱詞,包括前任教宗保祿二世和現任的本篤十六世。

蒙塵明珠一夕發光

修克魏爾在博物館的地毯展示會開幕典禮中承認有眼不識泰山:「我們只知道它是有點年代的老地毯,但沒想到它竟是無價瑰寶」。東亞博物館館長史隆普斯很肯定地說:「李先生以業者的行家知識,一定知道地毯不凡的來歷與身價,絕非糊裡糊塗把名貴古董送出去」。或許他在參觀完科隆大教堂震懾於建築物的莊嚴宏偉,決定讓它繼續發揮原有神聖功能,也可能,他希望以捐贈寶物積功德的方式祈求平安幸福!

這張長五點二五公尺、寬五十三公分的地毯,以深酒紅為主色調,由十個間隔分明的方塊圖案組成。據說每一個方塊上可以跪一名僧侶,每一個方塊中間有圓徽,就佛教而言象徵沒有起點和終點,代表永恆與無限,裡面包含四個佛教萬字圖形,圓外飾以蓮花。證實身分後,教堂已經為它投保二十萬歐元。

地毯像蒙塵的「明珠」,一直被當成「石頭」,經過戲劇化轉折,一夜之間成名,為了滿足民眾的好奇心,已經從十二月二十八日起在科隆市區的東亞藝術博物館展出。

東西宗教融合無礙

科隆大教堂表示,展出結束後,經過特殊程序清潔、護理、保養(以後再也不能隨便讓清潔婦用吸塵器打掃),將繼續放回原來的位置,這塊天主教祭壇前的中國佛教地毯,是十分有趣的東西方組合,或許正象徵宗教並行不悖的寬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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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January 12, 2006

枭雄唐万新

Although it's only the beginning of the year, I am willing to call this report "THE STORY OF THE YEAR"(Please read: 一个清醒地制造危机的赌徒,一个梦想把火山化作金矿的狂人 ).

This story with the following solid editorial overshadows all China-related economic reports that I have ever seen, including those on economists.

我的读后感:“牛仔的世界,触目惊心!”







The best of the best!  


  本刊记者 凌华薇 曹海丽 实习记者 周帆/文

  一推再推之后,一场等待已久的审判终于就要到来。








  农历春节之前,德隆首脑唐万新将在湖北省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走上被告席。他面临两项控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操纵证券市场价格。

  似为巧合的是,武汉曾为德隆“发家”秘史的源头之一。12年后,唐万新又在这里接受审判。

  从半年前的德恒证券开始,德隆案系列庭审历经中富证券、伊斯兰信托、南京大江国投、金新信托案庭审,终于到了终局时分,也到了唐万新命运面临裁决的时刻。与唐万新一起列名被告的,有六名自然人——杨利、李强、王恩奎、董公元、洪强、张龙;还包括德隆“蛛网”中的核心企业,如上海友联战略管理研究中心有限公司、德隆国际战略投资有限公司、新疆德隆(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等企业法人。

  2005年12月13日,检方的起诉书正式到达法院。此前五天,12月9日举行的全国工商联九届四次执委会上,德隆国际战略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唐万新之兄唐万里辞去全国工商联副主席职务。唐万里虽身兼两家法人被告新疆德隆和德隆国际的法定代表人,却未以诉讼代表人身份出庭。

  自一年半以前“股市第一庄”——德隆系著名“老三股”湘火炬(深圳交易所代码:000549)、新疆屯河(上海交易所代码:600737)、合金投资(深圳交易所代码:000633)——迄今中国证券市场上最壮观的一场崩盘以来,人们在等待这一刻。在那场2004年4月13日开始的崩盘中,湘火炬、新疆屯河、合金投资连续跌停,近200亿元市值在十余个交易日中灰飞烟灭。盛极一时的唐氏德隆就此土崩瓦解。

  引人注目的是,唐万新此次并未被控以金融诈骗类罪名,如非法集资罪、骗贷罪、票据诈骗等——此类罪名的法定最高刑均为无期徒刑。

  唐所被控的两项罪名均不令人陌生。自此番德隆案系列庭审以来,有关法人和自然人被告无一例外被控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根据《刑法》第176条,犯本罪“数额巨大或有其他严重情节”者,不高于十年有期徒刑。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见于《刑法》第182条,操纵证券、期货交易价格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记者采访获知,在将案卷移交检方的同时,公安部门出具的起诉意见书建议同时控告唐以非法经营罪。非法经营罪见于《刑法》第225条,其第三款规定,未经批准非法经营证券、期货或者保险业务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但是,在检方向武汉市中级法院提交的起访书中,非法经营罪最终并未出现在唐万新被控罪名之列。法律专家告诉记者,以唐万新被控的两项罪名而论,他最终获刑超过十年的可能性已然变得很小。

  更加需要指出的是,审判即将开始,但真相仍未大白。德隆非法运作之登峰造极,令此前所有的同类案件黯然失色。据武汉正浩会计师事务所受武汉市公安局委托所做的审计报告,1997年后,仅炒作“老三股”,德隆就动用了2万多个账户(德隆手中的证券账户多达4万余个);德隆2001年后利用六家金融机构非法吸存460亿元资金,最后形成高达172.18亿元的窟窿。

  这一资金黑洞,可以看做是德隆多年来运作成本、交易成本、资金成本的渊薮。其中有多少以及如何被德隆及各方有关人士瓜分侵吞?显然,一次审判解不开这个悬念。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德隆虽已倾覆,但围绕唐万新本人的是非争议,则一直没有停息。枭雄唐万新以其狂想家的情怀、少见的执行力和韧劲,以及外逃后复又回国自首的举动,获得诸多溢美之词。但是,德隆案系列庭审正在剥开以产业整合、金融控股先锋自居的德隆精心编织的层层面纱。唐万新疯狂、复杂、黑暗的另一面正在逐渐曝光。

  《财经》记者长期跟踪此案,查阅了唐万新本人的数百页供述材料及德隆系涉案核心人物的大量案卷,采访了德隆自发迹至衰败过程的见证者与关键人士,力图还原一个完整、真实的唐万新。中国证券市场上曾发生的这一场巨澜,出现的这一个怪胎,不可不细查,不可不清算。

  1985-1992:前传

  直到1992年,唐万新大体上是一个屡挫屡奋、屡奋屡挫的个体户

  唐万新1964年出生于新疆乌鲁木齐市一个支边干部家庭,在兄妹五人中排行最小。唐氏四兄弟中,大哥唐万里、二哥唐万平、三哥唐万川及姐夫王恩奎,后来均加入唐万新创办的德隆。

  17岁时,唐万新考取华东石油学院(位于山东省东营市,现名中国石油大学)工业经济系,却于一年半后退学,回乌鲁木齐复读。1983年,唐万新考入新疆石油学院。当时正值高校经商热潮,石油学院在吉木萨尔县开办一家农场,但亏损严重。据称,身为学生的唐万新向校方自荐并获准负责“打理”农场——这种事情只可能发生在那个特定的年代。

  这是唐万新的第一次从商。20岁的唐万新并未创造奇迹,农场不久一败涂地。1985年2月底,唐二次辍学,从此正式步入经商之途。

  从此直到1992年,唐万新大体上是一个屡挫屡奋、屡奋屡挫的个体户。在一份向警方的供述中,唐万新谈道,这期间曾先后挂靠乌鲁木齐市科协经营电脑、饲料添加剂,挂靠乌鲁木齐团结路街道办事处下属天山公司经营魔芋挂面厂等。

  唐实际涉猎的范围更广,包括彩扩、贸易、服装、自行车锁、卫星接收器、人造毛、宾馆管理、航空俱乐部、饲料添加剂、电脑打字名片制作复印、大中学生课外辅导材料、玉石云子加工、化工、软件开发、出国咨询、电脑销售等;期间成败起伏不定,有过“平生第一个100万”到手的快心时刻,也有过银行负债180万元、被诉至法院的存亡关头。

  显然,唐追逐他所看见的每一个机会,所收获的是经验,并不是现实的财富。

  1992年5月,唐去西安寻找商业机会之时,他带着的,是借来的5万元资金。

  1992-1995:德隆起点

  唐万新真正尝到“点石成金”的妙处,是在跨过新疆金融租赁的门槛之后

  正是西安的法人股交易市场,给唐万新带来了“千万财富”。

  按唐万新所述,他在西安低价收购精密合金、陕西五棉、西安金花、西安民生、陕解放等十余家公司法人股,转卖至新疆和深圳两地,不到一年间即获利“5000万至7000万元”。随后,唐又转战西安、深圳、青岛、北京、上海等地“一级半市场”(收购公司已发行未上市股票)。

  此前七年从商,唐的身边已有一群时聚时散的商业伙伴。自1992年西安掘金得手后,唐氏团队开始成型。张业光、王宏、洪强、李忠、邵辉、富庶、王健、彭军、张龙、孙卫、张万军、张爱民、杨利等未来德隆干将,于此时加入唐万新的麾下。在日后的德隆,他们被称为“老战士”。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最终也与唐万新一起走向被告席。

  挟股票“一级半市场”的巨利,唐万新在新平台上重新开始。1992年,新疆德隆国际实业总公司、乌鲁木齐德隆房地产公司相继成立。这是后来被称为“德隆系”的唐氏事业的起点。

  唐氏新事业的规模与七年个体户阶段的小打小闹自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德隆诞生以后从事的项目与从前一般头绪繁多——房地产、农业种植业,乃至歌舞厅,虽然这些项目跟过去同样成败参半,但是一个显著的区别已经出现:唐的从商生涯中开始有“贵人”相助。

  “贵人”们与德隆的相遇,被唐万新后来解释为有力者“识英雄重英雄”,为唐万新本人的宏图大略所打动或感动,并因此慨然相助的佳话;在日后德隆盛时,更被清客们拔高为德隆“企业家俱乐部文化”的源起。真相则比这要显得灰色。

  韩新林是德隆早期遭遇的“贵人”之一。

  1993年,德隆房地产公司与国有企业新疆宏源信托投资公司合伙开发宏源大厦。韩新林时任宏源信托总经理。宏源大厦投资额为1.6亿元,约定双方各投资8000万元,各拥50%权益。在韩新林的主持下,宏源信托替德隆大笔补足出资,德隆则坐享其成。

  韩新林为此付出了代价,由于宏源信托大股东中国建设银行追查此事,韩新林不得不辞职。

  其后韩赴京炒股,唐襄助以500万元资金。后来,韩新林于1997年加入德隆,即被委以德恒证券总裁的重任。德恒证券是德隆后期融资结构的枢纽。

  再后来,德隆崩溃时,2004年5月,韩新林代表德恒证券向公安机关自首。2005年8月,韩新林等七名德恒高管及德恒证券被重庆市中级法院一审判决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韩获刑五年。这是后话。

  虽然有“贵人”相助,德隆事业本身仍然起起伏伏。正如德隆系干将、金新信托总裁以及友联的第一任执行总裁王宏回忆,“当时房地产并未赚到钱”,进军农业还只是朝向获取政策倾斜优惠而做的姿态;“没有一个企业有利润,以前的利润也都亏光了。”

  惟一赚钱的是1994年开张的北京JJ歌舞厅,至1997年赚了3000多万元。但德隆扩张极速,这些钱不过是贴补“费用”而已。

  唐万新真正尝到“点石成金”的妙处,是在跨过金融机构门槛之后。

  1993年5月,新疆金融租赁有限公司开始筹建,德隆随后参股(德隆最终于2000年新疆金融租赁的增资扩股中公开控股)。1994年间,德隆便承包了新疆金融租赁在武汉证券交易中心的席位,唐万新由此获得第一个金融管道。

  食髓知味,在后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以新疆金融租赁的名义,唐在武汉、北京等地融资3亿多元,账外循环,全部由德隆直接使用。

  窥得寄生于金融机构的门径,在实业上的种种不顺心从此不再使唐万新挂怀。

  自然地,深沪股票市场和国债期货市场进入了唐万新及麾下“老战士”们的射程。不迟于1994年,市场人士便风闻德隆以200万元年薪雇佣操盘手炒股。德隆案系列庭审中的司法案卷则显示,1994年起,即有德隆“老战士”在北京、上海、武汉等地大举入市。但是,日后以“资本市场天才”自诩的唐万新和德隆“老战士”们的市场操作战绩并不辉煌,1995年间德隆在国债期货市场上被强行平仓,巨亏1亿元。

  就是这段时期,在日后德隆高层的自我描述中,却成为“1995年德隆就拥有了亿万家财,本可以享受田园牧歌式的农场主生活,却无心享乐,一心要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1996:入主金新信托

  回头看去,1996年危机正是德隆数年后更大危机的预演,而唐万新彼时的选择,也正是日后的选择:掌握更大的金融机构,控制更多的金融资产。一句话——“做大”

  危机说来就来。

  1996年底,德隆形势骤然崩紧。据王宏的供述材料,1996年底,德隆资不抵债1亿元;德隆负债总额4.2亿元左右,欠新疆金融租赁的即有3.2亿元;另有对建行信托投资公司、鞍山财政证券、陕建信托(即后来的健桥证券)1亿元负债,而资产总值仅3亿多元。

  最大的威胁来自新疆金融租赁管道被抽紧。央行在清理金融租赁公司在各证券交易中心的资金业务;新疆金融租赁发生人事变动,租赁牌照到期需要重新领证。种种因素归拢指向一个前景:德隆以新疆金融租赁的名义在外融资3亿多元之举即将曝光。

  回头看去,1996年危机正是德隆数年后更大危机的预演,而唐万新彼时的选择,也正是日后的选择:掌握更大的金融机构,控制更多的金融资产。一句话——“做大”。

  其时,金新信托投资有限公司原大股东工商银行新疆分行正在脱钩过程之中。1996年底,德隆的危机关头,唐万新获得机会收购金新信托30%股权。由于以德隆名义出资收购获批的可能性很小,唐万新绕道新疆屯河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新疆屯河)。

  新疆屯河董事长何贵品,当年的昌吉州国企屯河水泥厂厂长,是唐万新生涯中的另一“贵人”。唐万新自称与何相识是在1995年新疆金融租赁的董事会上。新疆屯河当时也是新疆金融租赁的股东之一,“(我)对信托、金融的理解打动了何。”唐说。

  挪用新疆金融租赁3亿多元资金的唐万新,如何令新疆金融租赁股东新疆屯河董事长一见倾心,不得而知;但唐、何两人从此结盟,却是眼见的事实。

  1996年新疆屯河上市,德隆持股9%,后来更全面控股其母公司新疆屯河集团。屯河参股的新疆金融租赁、金新信托,都是德隆早期依赖最重的金融机构。正是由于在唐万新发迹早期起到重大作用,何贵品在德隆内部被尊称为“老爷子”,后来担任包括金新信托、天山股份、天山畜牧等在内多家机构的董事长职务。

  2005年9月,68岁高龄的何贵品在金新信托非法吸收存款案中被起诉。

  屯河股份收购金新信托30%股份于1996年底获批,正式交割完毕则是1997年9月。然而,由于1996年即遭遇资金危机,还未等股份交割完毕,德隆就已经迫不急待地进入金新信托。1996年底,德隆即以金新信托名义,收购陕建信托上海宁武路证券营业部,派出“老战士”洪强、董公元接管,唐万新则亲自坐镇操盘。

  唐万新日后对公安机关供认,进入金新信托以后,代销齐鲁石化所发石化债券,是业务“转动起来”的重要原因。他声称所做的不过是“超卖”操作。“举例说,8000万元的石化债券,金新信托卖出1亿元,用超卖的2000万元资金进行短期的股票认购”,不过是“业内常见”的做法。

  唐万新派至金新信托担任总裁的“老战士”王宏,则在供述中详陈唐万新在石化债券上妙手空空的来龙去脉,内容令人瞠目结舌。

  1997年4月,唐万新以金新信托名义,借入齐鲁石化公司所发行9000万元石化债券,到手后即在二级市场上卖掉,钱归德隆使用;同年7月,其又采用同样办法,靠新疆石化券再度拿走5000万元。王宏称,德隆挪用这些资金,金新信托当时的总经理、工行脱钩办主任王玉才均不知情。金新信托被德隆正式收购半年后,无论唐万新作何挽留,王玉才坚决离职。

  更大胆的是,德隆其时还以金新信托的名义,获得6000万元齐鲁石化债券的分销资格。但唐万新以金新信托名义开出代保管单,同时向客户许以高于券面收益率3%的补充收益率,轮回操作,最终融资近3.6亿元;另外挪用客户保管券并抵押贷款6000万元,作为销售回款交给齐鲁石化债券主承销商。

  “用代保管单融来的约3.6亿元不知去向。”王宏说。

  到金新信托股权正式过户之前的九个月间,德隆以类似方式占用金新信托的资金已达5亿到7亿元。有此“及时雨”,德隆安然度过了1996年底的危机;至2000年下半年,这个数字更达到14亿元。

  “这些资金到哪里去了呢?是谁占用、侵吞了这些资金呢?我感到恐惧,后怕,无奈。”王宏在供述中说。

  1997-2000:“股市第一庄”

  德隆内外兼修全面控制“老三股”的手法,是一套集各种违规手法——内部交易、市场操纵等——于一身的模式,唐万新做到了极致

  2003年的某个夜晚,在上海德隆总部的宴席上。“喝得差不多了,”一位与会者向记者回忆,“唐万新站起来发言,滔滔不绝而富于哲理。我只听懂一句‘德隆在追求效益的过程中,忽略了其过程的合理性’,别的都没听明白。”

  唐万新蓄小八字胡,身形不高而腰围甚宽,实属貌不惊人,并不符合人们对于呼风唤雨者的想象。

  唐的精干被人们所公认,“思维非常快。”一位在唐后期与其颇多业务往来的人士告诉记者,“我看见他的第一印象是——乡土气的狡猾。”

  1996年底收购金新信托,只是解决了德隆短期的兑付危机,更大的隐患随之产生。

  数亿元金新信托账外负债如何归还?此外,收购金信新托前德隆已资不抵债近1亿元,1997年以后规模膨胀,“没有利润来源,完全是净消耗”,每年净增加1亿元亏损,出路在哪里?王宏在供述中回顾十字路口上的德隆。

  唐万新最终选定股市庄家一途。入主金新信托之时的唐万新已大举进入二级市场。他遇到了1996年至1997年的“大牛市”。

  起诉书认定,德隆操纵市场罪名的时间,是从德隆正式入主三家公司的1997年开始的。但市场众所周知的是,早至1996年春天,德隆建仓湘火炬,根据王宏的供述,1997年前主要是唐氏以个人名义在炒股;收购金新信托后,才演变成德隆等公司通过金融机构委托理财来炒股的形式。

  1996年7月,唐万新已将湘火炬70%的流通股握在手中,该股也从2.3元上涨60%到4元附近。同一阶段,四川长虹、深发展等有大比例送股的龙头股却有400%的涨幅。唐万新看到股票市场巨大的利润空间,同时意识到,如果无法获得公司决策权,就不能如指使臂,通过大比例送股这种中国股市“喜闻乐见”的形式任意左右股价。

  1997年5月,唐万新主持了德隆人称之为“遵义会议”的北京达园会议。唐在会上告诉“老战士”们,德隆必须“考虑战略问题”。

  在这次会上,唐万新端出了战略“理念”:要在股市上获巨利,须集中持有流通股票;要使上市公司与股市操作默契配合,须通过收购法人股控制上市公司。利用上市公司的平台进行产业链的收购和整合,提升公司价值,使得入主上市公司与股票炒作相得益彰,“以虚数填实数”,最终在股市上实现巨额利润。

  次月,德隆入主合金投资,半年后入主湘火炬,并分步完成了对新疆屯河及其母公司屯河集团的收购。湘火炬在1997年和1998年分别推出10送2和10送9股的优厚方案,到1998年,股价超过20元,德隆湘火炬账面利润超过10亿元。

  2005年12月,由武汉市公安局委托武汉正浩会计师事务所所做的审计报告称:根据武汉公安局经侦处提供的德隆集团买卖“老三股”控制的46783个股东账号,经查实,自1997年到2004年4月14日止,德隆实际买卖“老三股”共使用股东账号24705个。这段时间内,新疆德隆、金新信托、德隆国际和中企东方累计买入“老三股”金额678.36亿元,余股市值为113.14亿元,按移 动平均法的计算原理,计算余股成本为162.30亿元,共获累计既得盈利为98.61亿元。

  德隆内外兼修全面控制“老三股”的手法,与控制中科创业的“K先生”吕梁并无不同,时间上则更较吕氏为先,规模上更是登峰造极。这一模式集各种违规手法——内部交易、市场操纵等——于一身,却因庄家绝对控盘并持续推高股价,并获“K先生”鼓吹以“长庄”、“善庄”之名,在1997年至2000年间风光一时。

  德隆与其他“长庄”们最大的区别,除了直接控制多家金融机构将委托理财托至极致(“K先生”们仅仅是借用了各证券营业部提供的融资通道),还在于其在产业一翼铺开的规模之大,为同辈所远远不及。

  以“老三股”为经纬延展开去,德隆相继控制了更多企业,包括天山股份、ST中燕、重庆实业、沱牌曲酒等上市和非上市公司,行业遍及番茄酱、水泥、汽配、亚麻、钾盐、旅游业、饮料业、娱乐业、种业、农资超市等等,德隆一举成为最大的民营产业集团。截至2004年4月,德隆实业部分总资产约200多亿元,负债230亿元。

  熟悉唐万新的人,从德隆在上述众多行业的高歌猛进中,可以看到唐万新过去从商的影子。与过去一样的是,唐显然看见了过多的商业机会;与过去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宣称自己有点石成金的超凡能力,有能人所不能的整合力量。这一产业整合先锋的形象,一直到德隆衰败的末期,仍然有效地在德隆和唐万新身上罩了一层光环。

  事实是,除“老三股”和天山水泥,德隆未对其他上市公司进行大规模的资产重组;而即便是德隆最引以为豪的“老三股”产业整合,也绝未催生德隆所希望人们相信的那种神奇效果。

  《财经》获得数份来自一家著名金融机构风险管理部门从2003年初开始的分析报告,其中指出德隆旗下四大上市公司普遍存在重大财务问题;所谓产业整合,其实脆弱不堪,基本上是靠银行信贷资金堆砌而来。仅靠这数家公司本身主营业务的盈利能力,仅还贷即需数十年时间!而且,多年来,德隆旗下上市公司一直有巨额资金持续流出,去向不明。

  更重要的是,在德隆的整个画卷中,所谓产业整合只是为二级市场提供故事的噱头,无论产业重组给德隆带来多少整合专家的光环,给市场带来多少化腐朽为神奇的期待,它都被“老三股”的急速扩张远远地抛在后面。通过连年大比例送配和股价持续推高,“老三股”的流通股数量和市值惊人膨胀,与其内在价值毫无关联。

  以2003年年底(历史最高价)与1996年年底相比较,湘火炬A、新疆屯河、合金投资的流通股数量分别增长了9.69倍、22.22倍、10.89倍,流通市值分别增长了37.34倍、26.71倍、26.70倍,高峰期总市值高达200多亿元。这期间,深沪股市经历了几番涨跌轮回,无论牛市、熊市,“老三股”的股价始终屹立不倒。德隆“股市第一庄”的地位由此奠定。

  2000:顶峰

  来自中国边远一隅新疆、刚刚君临中国金融中心的唐万新及其伙伴们踌躇满志,在新的舞台上,似乎再无障碍阻止他去追求自己的宏图大志,做“大事”!

  这一切都掌控在唐万新手中。

  “最开始操盘是我自己,1997年到1998年,我在金新信托上海宁武路营业部的时候有过一年左右。1998年我到北京去组建德隆总部时,就把操盘的工作交给唐万川和董公元,两人都直接向我汇报。买卖股票是由唐万川负责,董公元负责操盘。”唐万新在供述中说。

  审计报告显示,“老三股”的流通股90%以上全在德隆的控制之中,德隆自买自卖量占总交易量的最高比例在99%以上。股价推高本身是一个完全操于德隆之手的数字游戏,一个饮鸩止渴的游戏。

  由于股价完全脱离企业内在价值的支持,这一游戏之得以维持,必须确保委托理财业务融资额的持续扩张。与传销的性质相仿,传销的产品本身只是一个载体,本身的价值无关紧要,核心的是整个传销架构的搭建和资金链的金字塔效应。

  举例言之:假设“老三股”的流通市值规模是100亿元,而德隆许诺的平均收益率是10%,那么德隆必须获得110亿元的新资金,才能将原投资者兑付完毕。惟一出路便是去寻找愿意提供110亿元资金的新投资者,而要兑付完毕新投资者则需要121亿元资金……这是一头一旦骑上去就再也不可能下来的猛虎。“老鼠会”们把这个过程叫做“寻找下家”,德隆及其同行们把这叫做“融资”,或者叫作“提供金融服务”。

  德隆体系1997年以后数年间最重要的融资平台,是金新信托。“老三股”股价节节推高,正与金新信托在德隆主持下大规模启动委托理财相同步。在2001年《信托法》明文规定理财业务不能保底后,金新信托将合同名称改为信托计划,但实质内容丝毫不变。

  1997年9月至2001年,金新信托在全国设立了20多家办事处,建立委托理财业务融资网络。1999年上半年,金新信托在上海设立理财管理总部,统一管理遍及全国的理财业务,许以高额固定回报。以1997年为例,金新信托理财业务许诺的平均利率为14.5%,总体“西低东高、北低南高”,部分合同许诺回报率更高达22%。1999年开始,德隆按融资量1%向融资业务员发放“融资费用”。

  虽然历经监管当局连续多次对信托行业的清理整顿,金新信托理财业务却获得了“蓬勃发展”。

  金新信托财报显示,1997年负债余额9亿元,1998年负债13亿元。从1999年开始其有明确的融资“任务”,当年余额负债20多亿元,其中融资14亿元;2000年底总负债23亿元,其中融资15亿-16亿元;2001年在新疆的融资额为13亿元,加上新疆以外地区的融资额总计近50亿元。2002年,金新信托的总融资“任务”为50亿元,来自新疆的部分为20亿元;2003年和2004年,新疆区内的融资任务额更增至35亿元和40亿元。

  这些资金的去向现在已然清楚。截至2004年6月,德隆从金新信托调走资金共计57亿元,其中23亿元名义上投资国债,实则通过国债回购倒手后用于炒股,12亿元委托德隆系四家壳公司即上海西域公司、中极公司、创索公司、创荃公司炒股,10亿元直接在金新信托的账上购买了德隆“老三股”股票;此外,还有3亿元用作信托贷款,2.3亿元作长期投资及1亿多元的固定资产投资。

  金新信托及其总裁王宏等人最终走上了被告席。2005年9月,乌鲁木齐市人民检察院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起诉金新信托及其高管。起诉书称,自1997年1月至2004年8月,金新信托共计吸收公众存款35265笔,涉案金额近202亿元;截至2004年8月31日,未兑付资金达42亿元。

  但这是后话。1997年以后,正是受益于源自金新信托的这个触角遍布全国、规模与效率在同行中少有其匹的融资网络,“德隆系”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在业内颇令人称羡。清算日到来还需时日。

  1998年12月5日,杭州西湖宾馆,德隆在此召开了第一次股东大会,产生33个合伙人,并选举出九名董事,包括唐家四兄弟以及张业光、王宏、黄平、孔清华、宋华杰等人。这是唐万新理顺德隆建制之始。

  1999年,唐万新将总部从新疆迁至上海。德隆国际投资有限公司在上海成立,股东增加到37人,其中唐万新占13.6%,三个兄长分别占6.7%。上海证券交易所所在地——浦东的上海证券大厦16层(其时德隆大厦还未建成)里,来自中国边远一隅新疆、刚刚君临中国金融中心的唐万新及其伙伴们踌躇满志。在新的舞台上,似乎再无障碍阻止他去追求自己的宏图大志,做“大事”!

  次年8月,唐万新将德隆体系整合为金融与实业两翼,自己作为最高负责人同时主抓产业整合,金融一翼成立上海友联,由王宏任执行总裁,负责旗下的金融机构。此时,德隆已形成产业以“老三股”为核心,金融以金新信托为主、新疆金融租赁为辅的格局。

  此后,德隆又陆续控股新世纪租赁、中泰信托、南京国投等金融机构。“老三股”之外,德隆还陆续炒作过祁连山、三峡水利、秦丰农业、亚华种业、人福科技、青岛双星、华北制药等上市公司的流通股。

  这个阶段,只要是德隆染指的公司,便能在市场上引发强烈跟风。“价不在高,有德就灵;股不在高,有隆则名”,“德隆系”在中国证券市场上的“江湖地位”达到顶峰。

  2001:灾变

  这是德隆公关攻势最猛的一年,也是其危如累卵的一年。德隆体系每年需新注入融资“老鼠会”的资金以百亿元计。唐万新力辩其可行。他的方案是:秘密控制金融机构,越多越好

  2001年初夏某日,德隆集团董事局主席唐万里、多位德隆高层与本刊负责人共进晚餐。此时外界风传,《财经》杂志正在着手一篇关于德隆的调查报道。德隆高层前来,正是为了沟通看法,解释误会。席间,德隆各位人士畅谈产业理想,唐万里一再强调:“德隆是做实业的,我们不做二级市场,更不是庄家。”

  “太好了。既然德隆光明磊落,何不干脆公布‘老三股’的前100名流通股股东名单?这样岂不正可以取信于市场,取信于监管者?”本刊负责人说。

  房间内一片寂静。无论何时,这都是德隆不能碰的“死穴”。

  2001年,中国股票市场的监管环境发生了根本变化。

  ——2000年10月,《财经》杂志发表“基金黑幕”一文,揭出证券投资基金业普遍存在违规操作的现实;

  ——2000年12月底,中科创业股价崩溃,庄家吕梁随后出逃;

  ——2001年4月,中国证监会启动查处首只百元股票亿安科技市场操纵行为;

  ——2001年8月,《财经》又发表文章“银广夏陷阱”,揭出其时流通市值第二大上市公司银广夏利润连年造假。

  中国证券市场以“发展”为主旋律的“发展”与“规范”二重奏持续了十余年,“规范”奏出强音的时刻终于到来。2001年成为中国证券市场首个“监管年”。无论“恶庄”、“善庄”,庄家们的生存环境发生了灾变。

  中科创业庄家崩溃数月之后,2001年4月,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郎咸平在《新财富》杂志发表“德隆模式-类家族敛财模式”,详尽分析德隆体系结构及其敛财模式之不可持续,并预言投资德隆股票者最后会“血本无归”。

  2001年是风雨飘摇的一年。中科创业崩盘引发了投资者对于庄股的恐慌,“善庄”、“长庄”模式已经破产。于2001年间看过太多类似中科创业的故事后,市场普遍认为,庄家的“寿命”不会超过三年,德隆的倒台看来随时会发生。

  正是从这个时候起,德隆一改过往“只做不说”的作风,开始主动地与外界“沟通”,宣讲德隆的“产业整合”理念。

  对于市场操纵,德隆的策略是在公开场合绝不承认——德隆国际董事局主席唐万里宣称,“老三股”的股价是1998年金融机构一些不负责任的职业经理人炒高的,并非德隆所为——在私下与“同业”谈话时,唐万新虽不讳言做庄,但着意解释为中国“扭曲”的证券市场制度环境下金融创新者的“原罪”,而德隆正立志突破窠臼,打造民营金融—实业财团。

  唐万新相貌虽不够轩昂,但态度诚恳,激情四溢,逻辑丝丝入扣,数据顺手拈来且异常准确,所描绘的愿景令人信服,往往效果十分彰显。跟唐谈过而感到“这个庄家不寻常”的专业人士,所在不少。

  不过,唐万新本人在公开场合的出现,始终守住分寸。人们记忆所及,仅有2001年5月唐万新出席北京上市公司论坛。唐纵论产业整合,却被记者追问“老三股”的股价是否炒离了企业基本面时,他忍不住高声断言:“不是高估,而是大大被低估了。”

  唐万新惟一的一次出场收效却不佳,有关报道强调的多是他眉头紧锁、抽烟不断的形象。从此以后,唐万新恪守自己主内、大哥唐万里主外的分工。直至德隆最后崩塌,再未越雷池一步。

  宣讲“舶来一分自我发挥九分”的理论,力图重塑社会形象、引导投资与投机风向,德隆不是首创。中科创业操纵者吕梁是此道前驱。吕梁以“K先生”之名在媒体发布多篇长文,宣讲“长庄”、“善庄”理念,塑造了1997年以后的庄家操作新范本。但吕梁资源有限,根底不“扎实”,事事只能亲力亲为,势力所及不过少数证券业媒体。唐万新则不然,可以整个机构全力投入形象重建,效果远超前辈。

  2001年8月,德隆邀请大批新闻媒体负责人赴新疆实地参观其产业。不过,当面与媒体亲善沟通,只是德隆之一手;德隆之另一手,是背过脸去则大谈媒体如何“不负责任”,如何损害了志向远大的民营企业。也是从2001年下半年开始,大量赞誉德隆的文章、专著纷纷面世。

  据称,德隆为某位“经济学家”的相关“专著”开价200万元——在这些文章、专著里,德隆是1997年(《证券法》实施之年)后绝足二级市场炒作、专注于产业整合的实业干才;是延聘罗兰贝格、麦肯锡等世界著名咨询公司,以国际化、专业化路径探讨产业兴国之道的战略家。

  另一方面,德隆着力将自己刻画为民营企业代表。一者可以民营企业不获平等准入为由,敦促有关方面为德隆所谓金融混业宏图开门;二者是大树下面好乘凉;三者可将德隆的阴暗面埋在民营企业“原罪”之中。2002年8月,德隆客卿、执行董事向宏在云南昆明举行的一次金融控股研讨会上,突兀提出民营企业需大赦“原罪”之说,公开了德隆的诉求。

  2002年11月,新疆德隆董事局主席唐万里当选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副主席,德隆“去草莽化”成就达到顶峰。

  2003年,唐氏兄弟位居《财富》杂志中国百富榜第25名,拥有财富19亿元。德隆旗下控制的五个上市公司其总流通市值超过200亿元。

  这是表象,真相又如何?

  今天成堆的案卷材料说明,彼时的德隆已经危如累卵:2001年初,金新信托旗下融资网络与客户签订的委托理财总余额为143亿元;2001年一季度金新信托即发生挤兑风波,在整个2001年,挤兑风波发生了三四起。金新信托一季度有20多亿元无法兑付,到年底,需要兑付的资金缺口为41亿元。

  2001年德隆对外形象公关攻势最猛烈之日,也正是德隆最高层就是否放弃金新信托绝密辩论不休之时。具有欺骗性的是,至今,唐万新仍把这场本属于德隆自身的危机描述成“金新信托要不要破产”的选择,为自己凭空笼罩上一层勇于“负责”的光环。事实则是,所谓放弃金新信托,意味着德隆即刻的曝光和灭亡。

  2001年4月,德隆国际全体董事在杭州西湖宾馆开会,商量如何处置金新信托。七人主张金新信托“破产”,惟唐万新一人坚持要“救”。此次会议未作最后决定。

  四个月后,正当德隆遍邀媒体负责人访问新疆,展示其欣欣向荣景象,以“事实”反驳媒体的“不实报道”之时,德隆董事会在苏州东山宾馆再度开会,决定亏损累累的金新信托何去何从。仍然是唐万新以一对七,力排众议。

  “发生分歧的原因是唐万新只跟我们说经营模式,不说清楚盈利模式。”王宏说。身为金新信托总裁及庞大委托理财网络的具体管理者,此时的王宏已经深知委托理财资金集中持股已不再可能是一个“盈利模式”了。

  唐万新所秉承的“经营模式”,已在2000年底拖垮了中科创业操纵者吕梁,又在随后的两三年间拖垮了其他绝大多数“长庄”庄家们。作为最大庄家,德隆维系着200亿元左右的“老三股”市值,用于维持股价和德隆各种开销的成本高达数十亿元;由于2001年后原客户绝大多数撤资,德隆体系每年需新注入这一击鼓传花机制的资金以百亿元计。这注定无法持续,惟一的悬念是何时崩溃——但唐万新力证其可行。

  支撑唐万新以一对七力辩同伴的,除了他本人长期在德隆内部形成的绝对权威,更有他本人的坚定“信念”。他相信,自己不是坐在火山口上,而是坐在金矿上;他相信,自己以上市公司为轴展开的产业链整合必然会创造商业奇迹,并反过来证实德隆多年来以巨大成本集中持股的英明和远见;他相信,吕梁在中科创业所宣称要做而没有做或做不到的“虚数填实数”,他唐万新本人一定能做得到;他相信,自己能够把火山变成金矿,所需要的只是时间,而为了赢得时间,委托理财集中持股绝不能垮掉。

  他说服了德隆国际董事会。

  董事会最终通过了唐万新的策略:全员动员,以收购金融机构为第一急务。“收购新的金融机构,扩大委托理财规模,以保证资金流不断”。

  唐万新2001年危机的求存之道,说到底是师法1996年危机的故技,规模则不可同日而语。最后的疯狂开始了。

  2002-2003:“金融控股”的表象与真相

  德隆一位颇有背景的商业伙伴告诉《财经》,他每听唐言及此,会禁不住说道:小唐,你说的这些事,是国务院总理考虑的问题。唐万新则微微一笑,说:“我就是想当民族英雄!”

  2001年间,在唐万新的布局下,金新信托逐步淡出德隆委托理财网络的核心。自2001年初,金新信托业务全部收缩回疆,在全国设立的33个理财网点全部划归至德隆旗下其他金融机构。2002年元旦前夕,金新信托退出北京,位于北京西直门附近的成铭大厦A座22层的投资银行业务部悄悄撤回上海。

  从2001年10月,唐万新开始了他所称的长达两年半的“救火”。实现唐万新计划、替代金新信托核心地位的新平台,是上海友联。上海友联成立于2001年6月5日,由重庆证券(德恒证券前身)和金新信托出资成立,第一任总裁为王宏。至当年12月,唐万新亲自上阵,友联作为后期德隆神经系统中枢的地位骤然升级。

  友联的功能主要有二:统一部署德隆体系对于金融机构的收购,整合旗下金融机构的委托理财业务,实行集权控制、实现高效、规模宏大的“融资”计划。

  在金融机构收购目标中,唐万新对深圳发展银行(下称深发展,深圳交易所代码:000001)觊觎已久。

  早在2001年3月1日,德隆即借受让海通证券所持2500万深发展法人股,成为深发展第七大股东。德隆为控股深发展颇费周折,但事实上从未真正有过机会。从一开始,原大股东深圳市政府就把德隆排除在潜在谈判对象之外——这个决定显然是明智的。正如唐万新在供述中承认,收购金融机构的目的就是扩大规模、应对挤兑,更方便融资。“只要说是德隆的机构,就立刻出现挤兑风波,以德隆的名义再无法做下去。”

  虽然未能得手深发展,德隆不计成本不分良莠的收购策略,使其很快入主许多金融机构。为逃避监管要求,德隆均采用了复杂、隐密的代持安排。这套安排始于德隆入股金新信托,并在德隆全面控制金新信托的过程中成型。

  1997年至1998年间,德隆以表面上无股权关系的多家壳公司先后收购了新疆有色金融金属总公司、新疆民航、新疆石油公司、金新房地产开发公司持有的金新信托股权;由于新疆有色金属总公司原本持股15%,德隆为规避大股东持股10%要经审批的限制,与新疆有色签订委托持有协议,新疆有色把所有权益都转给德隆。最终,德隆在控股金新信托超过60%。

  德隆进入后来的十余家金融机构,则动用了几十家表面上和德隆全无关系的壳公司。唐万新更发明令德隆颇为自豪的结构,将“委托理财”和委托持股整合为一套安排。一些企业以自己名义购入金融机构股权,实则是代德隆持有,所投入的资金则体现为对德隆的委托理财。德隆无需动用资金,就获得了多家金融机构股份的实际控制权。

  这样做自然是一举多得,既节约成本,又逃避监管,还掩人耳目,方便利用金融机构进行担保、拆借、资金的运筹帷幄。

  德隆体系中的金融机构在2001年以前,仅有新疆金融租赁、金新信托、新世纪金融租赁和德恒证券四家,自2002年初起即增加了恒信证券、中富证券、伊斯兰信托、南京国投、昆明市商业银行、南昌市商业银行;至2004年4月危机总爆发之时,德隆体系控股及参股的金融机构已达21家,实际控股了伊斯兰信托近60%,南京大江国投、德恒证券、恒信证券100%,中富证券89.94%,健桥证券65.0 5%,昆明市商业银行49.23%,株洲市商业银行41.05%,南昌市商业银行31.63%。

  唐万新本人在策划及执行如此大规模行动时所表现出的操控能力,每每令同行击节赞叹。由于布局隐密,代持安排结构复杂,甚至可能不留文字,大量信息可能只存在于唐本人的大脑之中,德隆体系内除他一人无人知晓。

  一位在德隆崩溃后尝试整体收购德隆旗下金融机构的专业人士告诉《财经》,以这种方式收购、管理旗下21家金融机构,姑且不算上同样繁杂的德隆实业组合,已足以构成对一个人能力、智力和体力的巨大挑战。

  在辗转于十余省、接触了德隆系六家金融机构、与各色诸侯强豪打了一轮交道后,这位专业人士说,“我很累”;而唐万新能够转动这么庞大而复杂、隐密的结构,“他一定是个工作狂,而且一定得有一个他自己全情投入的‘信念’——不管这个‘信念’在他人看来将多么疯狂。”

  随着证券公司、信托投资公司、城市商业银行不断纳入囊中,执着于做“大事”的唐万新更形成了金融混业经营并迈向金融产品综合服务商的战略构想,其途径则是整合德隆旗下金融资产为金融控股公司。在很短的时间内,唐万新便一变而为“先进金融理念”的传播者和实践者。

  即便在德隆崩溃以后,昆明市商业银行的官员还记得唐万新点拨的战略是怎样令他们如醍醐灌顶——零售银行业务是不重要的,银行应当寻求与具有产业整合理想的企业共同成长;这一成长,如果发生在由德隆旗下证券公司、信托投资公司和商业银行所构建的综合性全功能金融平台的支持下,是多么地令人神往!一家有抱负的金融机构,为什么不在这样了不起的平台里寻求自己的位置?

  当然,唐万新并非书生;他所用来打动诸多金融机构决策者的,除了愿景,还有其他。德隆进入金融机构费用极高为业内所周知,“进入一个金融机构的‘前期费用’(‘灰色支出’的另一个说法)通常就有两三千万元。”一位具有丰富金融机构收购谈判经验的专业人士告诉《财经》。

  曾供职于中国证监会机构部的一位官员亦告诉记者,唐万新攻城拔寨所向无前,金钱开道、豪阔出手是关键因素。

  更重要的是,哪怕唐万新真诚地信奉金融混业的理念,他从未真正将其“伟大愿景”付诸实施。德隆将数十家金融机构纳入囊中以后,这些金融机构的大量资金随即流失于德隆庞杂体系当中,清楚不过地说明了唐万新大举进入金融机构以后的急务所在。

  现在看起来很清楚:德隆末期主要通过旗下数家证券公司和信托公司开展委托理财业务敛财。而德隆所控制的数家城市商业银行亦成为重要的资金来源,这些银行资金以违规贷款或是同业拆借的方式离开当地,经由德隆控制的信托公司转手,最终仍是进入德隆控制的证券公司,主要投入炒股。

  即以昆明市商业银行为例。德隆进入昆明市商业银行是在2002年6月,立即以所谓“金融创新”的名义贷款4亿元,其中2亿元是以德隆控制的新世纪租赁公司名义代为处理昆商行的不良贷款,另2亿元则为商业贷款。由于城市商业银行的贷款出省需经监管部门审批,德隆转而改走拆借一途,以所控制的伊斯兰信托、银川市商业银行、南京大江国投的名义,前后从昆明市商业银行挪走资金达12亿元之巨。

  德隆控制的其他商业银行经营状况大都不佳,如株洲市商业银行截至2002年9月增资扩股前累计亏损已达2.5亿元,长期依赖央行再贷款,每笔贷款都需当地监管部门批准。在这样的情况下,仅出资7000万元控股的德隆仍通过拆借方式挪走1.7亿元。

  “控制金融机构——以种种方法挪用其资金——购买已被德隆拉高的股票”,不论唐万新想像的金融控股前景何在,他实际上真正操作的金融控股“创新”,无不出于为打通占有金融机构资金通道而做的苦心经营。

  与控制金融机构数量膨胀相同步,德隆体系委托理财业务规模激增。德隆收购金融机构后由友联集中引入的所谓客户集中管理、资源共享,无不直接服从于唐万新所谓“融资计划”的要求。

  唐下达的融资计划年度增长惊人,大体言之,是德隆体系定下年度总融资计划,并分解到旗下各金融机构,各机构全国设点,委托理财的数额一般要求以1998年底的总数为基数每年递增30%。德隆体系1998年的委托理财总额为二三十亿元,而唐下达的2002年融资计划总额则为210亿元,实际完成数为190亿元!

  金新信托以外的金融机构明显成为德隆末期的主要融资工具。案卷材料显示,上海友联2003年3月向各机构下达年度融资计划,金新信托(新疆区域)任务是35亿元;德恒证券是80亿-100亿元;恒信证券是30亿-35亿元;伊斯兰信托25亿元;南京国投20多亿元;新疆金融租赁15亿元;上海新世纪租赁十多亿元。各家商业银行亦有数额不等的指标。

  到德隆危机深重的最后几年,融资计划的总额实际上由唐万新根据“救火”所需要的资金数额倒推而出。比如,2003年的融资计划为250亿元,即是根据2002年危机程度加18%增长率得以确定。2003年起,唐要求包括董事会在内的所有人到一线融资。

  “我自己也成了融资员。”唐万新在自述中说。

  从形式上看,各金融机构的理财,是对金新信托模式的大面积复制,不同的是,友联提供了详尽的“战略指导”、精确的计划,以月度目标和年度目标进行考核。

  在资金饥渴症驱动之下,德隆的融资行动表现出竭泽而渔的色彩:上海友联将全国近1.9万家年销售收入5000万元以上的企业作为重点客户,按地域分配给七家证券金融机构负责。长三角、珠三角、环渤海及成渝地区的749家上市公司和集团为第一批目标市场和客户,各金融机构被分配了具体的上市公司拜访任务,其中德恒证券分配330家、恒信证券80家、大江信托66家、伊斯兰信托283家。

  金新信托的激励机制也同样被复制到各家金融机构。到2003年,唐万新更进一步,停用各金融机构各自的理财费用账户,由友联设立统一账户,金融机构从友联借支理财费用,如果承诺的保底收益率为10%,则相应支取的理财费用为1%,以此为基数增减。友联还针对高管出台额外激励手段,如果年度融资额达标,融资额在40亿元以内的按1‰,高于40亿元的按1.5‰提取奖金。

  凭借如此高效严密的安排,德隆融资的末路狂奔,终得以在2001年危机来临之后仍延续了近三年。“友联控制的金融机构历年来累计融入的资金,没有明确的统计,估计有800亿到1000亿元左右的累计融入量。”唐万新供称。

  此次司法机关统计的六家金融机构460亿元的非法吸存额,时间段为2001年到2004年,实际仅占其中一半。

  从2002年以后两年多“救火”阶段,恰也是唐万新更宏大构思层出不穷的两年多。诸多“产业整合”从国内走向国际的计划,赴欧洲收购飞机制造公司等奇思妙想,正发生在这个阶段。这些构思数量多到令唐的手下亦只好摇头苦笑,而唐万新沉浸于此,更引发出诸多全局意识和高尚情怀,使商业决策中时时散发着“振兴中华”的理想光辉。

  唐万新所接触的商业伙伴们,并不总是热衷于聆听唐的伟大设想。德隆一位颇有背景的商业伙伴告诉《财经》,他每听唐言及此,会禁不住说:小唐,你说的这些事,是国务院总理考虑的问题。唐万新则微微一笑:“我就是想当民族英雄!”他的神情总是真诚的。这些商业伙伴觉得可笑的伟大设想,正是唐所认为自己过人之处。

  其实,唐只需走进每天下午雷打不动在德隆总部召开的资金“头寸会”,就无需别人提醒他真诚设想的那些伟大计划不过是空中楼阁。唐万新全力支撑的庞大委托理财工程,每天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从2002年1月2日到2004年4月15日,唐万新亲自坐镇上海友联“头寸会”。“头寸会”在旗下金融机构之间任意纵横调用资金,以解决兑付危机中之最危急的问题。“危机每天都有,”唐万新在供述中承认。由于“老客户”纷纷离开,回头率从97%跌至3%,加大了对新客户“营销”的需求,后者的难度亦是与日俱增。除却极少数时段,德隆资金月月有缺口。后期,德隆甚至向江浙一带的地下钱庄以20%以上的高利借款。

  也许只有心理学家才能解释一个如此枭雄的性格两面:一个清醒地制造危机的赌徒,一个坐在危机火山上的“理想家”。

  唐万新为德隆下达的2004年融资计划达到了256亿元。这也是德隆的最后一个融资计划。

  2004:终局和未解之谜

  “英谚有云,拿锤子的人看什么都是钉子。”一位与唐深谈的金融业人士告诉记者,“这正是唐万新的写照”

  盛时的唐万新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是汲汲于做大事,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些钱,用于不合法的扩张,没用在生活上,也没拿走。”唐万里则对外称,德隆做事简朴,“吃盒饭、穿布鞋”云云。

  知悉唐万新生活细节的人们则告诉记者,他亦有诸多外人所不知的豪奢之处,“吃饭,消费,哪里贵去哪。”他可以长年包下豪华酒店最好的房间,就为了每年去一两次时可以随时入住;也可以兴头上来立即让人在贵州买下正宗的花江狗肉,当天送到上海总部。

  在唐不可一世之时,有人送了唐万新三句话:

  ——“你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和你的团队是否有能力驾驭?”

  虽然唐在2001年以后引入多家国际一流管理咨询公司为德隆产业整合出谋划策,唐万新对自己这个团队毕竟心中有数。“我们这个团队,虽然是大老板不少,但连个过去当过基层干警这个级别的干部都没有。”他曾自嘲。

  唐本人虽然智力过人,但纯然是自生自长的领导模式和语言模式,并未经过系统训练。唐虽然以战略自负,但“恰恰失败在战略上”。“一个很好的连排长放到了司令的位置上。”一个唐的生意伙伴对《财经》说。

  ——“你想做事还是想发财?”想发财,那就闷声发财;想做事,就要按规则做。上市公司和金融机构牵涉到公众利益,行走于两者之间,必须要考虑公众公司的游戏规则。”

  ——“你想做企业家还是金融家?企业家和银行家是两回事,你自己没想清楚。”

  事后,唐万新告诉身边人,这三句话,他“终身难忘”。然而,终局时刻,已经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撑无可撑之际,唐万新幻想的,是一场股价“软着陆”。

  2004年1月,德隆高层在海南召开最后一次年度工作联席会议。会上,唐万新提出,准备到当年6月把“老三股”的价格先降三分之一,到年底再降一半,亏损大概在120亿元。“不过是18年全部白干。”唐万新说。

  事实证明,崩溃来临方式不可能由庄家来选择。其后的三个月,“老三股”股价持续阴跌,节节向下。唐万新再也无力回天。

  4月3日,是唐万新40岁的生日。他选择在这一天最后摊牌。所有金融机构负责人、友联全体执委和其他核心人员被通告了唐的决定,全面动员,全力护盘,坚决不能跌过30%。唐告诉众人:这一步过去了,德隆还有更好的将来,过不去,“再也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开会了”。

  “那时测算下来,要托住,还得十个亿。”与会者纷纷表态将努力筹钱。事实上,德隆内部信心已经土崩瓦解。

  2004年4月13日,清算日到来。德隆旗下的健桥证券首先抛售合金投资股票,当日合金投资股票跌停。德恒证券、中富证券以及德隆系坐庄的机构,开始疯狂抛售“老三股”股票。“老三股”崩盘就此开始。到期的与未到期的客户全部要求兑付,德隆的资金链彻底断裂。一切都结束了。

  5月28日,唐万新失踪,后被证实出走某海外岛国。

  6月初,德隆产业部分的14家贷款银行组成债权人委员会,并聘请工商东亚为财务顾问。

  一个多月后,2004年7月18日,出走海外的唐万新回到北京,为整个故事平添了几分“悲情英雄”色彩。

  与此时的唐万新颇多接触的多位人士告诉记者,唐万新若不归国,则“德隆系”只有他洞悉的千头万绪很可能就此断线;而唐之所以归国,第一个原因是其兄长唐万里向他力保归国则可无虞;第二个原因是不忿于“德隆系”分崩离析,昔日旧将翻脸自保;第三个原因是,唐万新觉得化危为机重振德隆未必没有机会。

  在归国后致国务院的一封信中,唐万新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在A股市场挑选50家股价最低公司,购买法人股和流通股,获得公司控股权,输出“德隆战略”,对公司进行“产业重组”,提升价值后卖出股票获利。资金则来自央行再贷款或是其他有志于此事业的新资金。与唐万新七年来所做的事情略有不同的是,此番操作在“监管当局的监管下进行”。

  自1997年至2004年,七年一轮回,庄家唐万新始终不悟。据说,他在回国后被捕前的最后时刻,还与前来看望的人感慨:“如果我有一家银行就好了”;“如果国家给我一笔钱就好了。我手上有企业,保证一个亿进去,三个亿出来。”

  ——他所说的“出来”和“进去”,还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把戏——炒股。

  “英谚有云:拿锤子的人看什么都是钉子。”一位与唐深谈的金融业人士告诉记者,“这正是唐万新的写照。”

  如果唐万新归国还有第四个原因,就是他的一点执迷不悟:如果归国后身入牢狱,那就将自己挽救民族工业的“志向”大白于天下,“让人们知道我是为国为民为改革捐躯”,他与一位生意伙伴交心。

  这位头脑清醒的生意伙伴为之一笑,“为国为民为改革?难道资产不姓唐吗?”

  2004年10月5日,在华融资产管理公司托管德隆资产近两个月后,国务院有关部门主持召开了“德隆系”金融处置工作会议,首次公布了德隆系的债务情况。

  ——德隆系总负债高达570亿元,其中金融领域负债340亿元,实业负债230亿元。德隆系控股、参股企业200家左右,其中上市公司五家;德隆系控制和关联的金融机构有七家证券公司、三家信托投资公司、两家租赁公司、四家城市商业银行、两家保险公司。

  ——金融机构中,三家高风险证券公司负债总额220亿元,其中个人债务缺口48亿元(含客户证券交易结算资金缺口14.6亿元);三家高风险信托投资公司负债120亿元,其中个人债务31亿元。这六家高风险金融机构的个人债务合计79亿元,涉及17个省(区、市)。

  ——除了高达340亿元的金融负债,德隆系实业部分的负债也高达230亿元,其中欠11家银行贷款167亿元。

  2005年12月,根据武汉市检察院起诉书的叙述,德隆控制的六家金融机构从2001年6月5日到2004年8月31日,共变相吸收公共存款450.02亿元,其中未兑付资金余额为172.18亿元

  这是唐万新留给社会的账单。在即将到来的审判中,他将重新面对这张账单。他应当付出何种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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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教 英國管訓父母

耗資45億 重建相互尊重社會


【陳怡妏╱綜合外電報導】英國首相布萊爾為兌現打擊英國各種反社會亂象,決定從著手改革家庭生活做起,前天發表長40頁、共16項要點的「尊重行動」專案計劃,內政部未來2年內將撥款8千萬英鎊(約45.1億台幣)執行,要重建相互尊重的英國社會。不過,反對黨則批評,這項計劃是治標不治本的短期政策,不能解決英國社會長久的犯罪、家庭分崩等問題。
在這項專案計劃下,英國警察有權查封持續發生破壞秩序的反社會行為的民宅3個月,驅逐住在裡面的家庭,將他們遷入由政府當局集中監視管理的「罪惡之屋」(Sin Bins),而他們原本的居所就比照英警查獲毒梟居處的程序辦理,門窗全部查封。不願配合暫時遷離的家庭將面臨罰款,那些住在由社會福利機構安排住所的家庭則將喪失房屋津貼。
發津貼鼓勵家長學習
民眾若因反社會行為被警方當場開罰單告發,罰金將從原本的80英鎊(約台幣4500元),提高為100英鎊(約台幣5600元)。民眾攻擊消防隊員和救護車人員也將面臨重刑加身。
反社會行為特別嚴重的個人必須接受再教育,學習基本的社交技巧,如生活作息不得日夜顛倒、要學付帳單、學習如何和他人一起生活。
為了避免產生更多反社會行為者,布萊爾政府決定從管教下一代開始做起,除了設立教養學院,專門培養協助家長教養青少年的社工,還鼓勵未滿20歲的小父母們參加教養子女課程,每周可獲30英鎊(約台幣1700元)津貼。若家長沒有妥善管教孩子,孩子在學校做出嚴重違規行為,則會收到當局發出的教養令,勒令家長參加學習管束孩童的講習課程。
布萊爾批評現行的英國司法制度對付反社會行為「極度沒用」,根本無法保護奉公守法的平常百姓免受反社會行為騷擾,加上去年大選期間選民不斷向他抱怨,英國人民越來越不懂得尊重他人,於是提出這項計劃,作為他第3任任期的施政重點,希望將英國社會導回正軌。


反對黨批治標不治本
不過,反對黨保守黨黨魁卡麥隆批評,布萊爾提出的「尊重計劃」只是用來搏報紙頭條的花招,處理犯罪問題和犯罪根源的手段不夠強硬,是治標不治本的短期政策。


專家質疑政策難成功
卡麥隆於是在同日提出「真尊重」計劃要跟布萊爾抗衡,初期計劃包括已創造更多就業機會為訴求的「社會企業區」計劃,和全國性的輔導中輟生計劃。
英國國家觀護員聯盟助理秘書長佛萊契也質疑布萊爾的計劃,認為基於懲罰和強迫手段的政策不可能會成功,「政府及早介入是必要的,但最好要取得人民同意,強加教養令和驅逐反社會行為特別嚴重的家庭,並不能減輕英國社會的問題」。
兒童學會主要執行委員雷特密爾也批評布萊爾的政策是老調重彈,「如果政府想要獲得年輕人更多尊重,就得更尊重他們和他們的權利」。


「尊重行動」專案計劃小檔案


名稱
Respect Action Plan


耗資
2年內撥款8千萬英鎊
(約45.1億台幣)


目的
全面消除反社會行為,使全民「給予尊重,也獲得尊重」。


措施重點


針對家庭
太吵鬧的家庭可能被迫遷出住處集中管理;不配合者將遭罰款。


針對執法
警方可以強迫遷出涉及反社會行為的家庭和酒吧;警員參與打擊逃學問題;資深警官須定期與民眾「面對面」溝通。


針對教養
設立全國教養學院;每周支付津貼鼓勵小父母上課、學習教養子女技巧;兒童若「嚴重行為不檢」,父母將接獲「教養令」。


針對反社會行為
固定罰款從80英鎊(約台幣4,500元)提高到100英鎊(約台幣5,600元);阻礙急救人員工作者,也視為違法。

資料來源:綜合外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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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男 歹戲趕快謝幕

2006年01月12日
宋楚瑜有意下海角逐台北市長的消息傳出後,許多泛藍陣營人士的臉色立刻先綠了一半,而民進黨則樂在心裡口難開。
他念念不忘當年的風光和省府團隊的政績,想像有一天主政北市,必定風華再現,他是一位失去舞台的老演員,想要重新找回舞台,他不知道在新的政治劇本中,已經找不到他的角色。


當年散發領袖光芒
當年的宋楚瑜英氣煥發,人氣不輸今天的小馬哥,就像今天的小馬哥一樣,每天面對電視鏡頭,發表談話。
當時的電視機都用最佳的45度斜角來拍攝,以凸顯他的領袖光芒,像今天的小馬哥一樣,雖然談話內容枯燥而沒有營養,但人氣卻旺到莫名其妙。
然而,宋楚瑜的閱歷經驗都比小馬哥豐富,也比小馬哥更具領袖氣質,他有知人識人之能力,善於溝通協調,化敵為友,有自己的幹部和團隊,做事勤奮,做人有親和力,對台灣社會和文化歷史的了解,也非小馬哥所及。
他應該是一位很好的閣揆人選,可惜,因為歷史的偶然,以及人性的必然,使他走到另外一條路,而有了今天這種結局。


國民黨支持機會微
如今親民黨分崩離析,即將面臨土崩瓦解,整個黨被國民黨所吸收過去,這是大勢所趨。馬英九的應運而生,宋楚瑜也許很不服氣,但是政治本來只是風雲際會,每人粉墨登場,各領一時風騷,時間到了,就要謝幕。
國民黨支持宋楚瑜出馬的機會渺茫,如果宋楚瑜自己參選,造成泛藍的第二度分裂,他又將成為國民黨罪人,不論如何計算,他都沒有機會。
過去20年來,李扁連宋四人的新聞佔據版面,令人十分厭倦,如今他們的政治生命均將逐漸走入尾聲,此時宋楚瑜如果決定「我將再起」,則這場即將謝幕的歹戲,又將重新開鑼,真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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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濁水 鎖國?鎖在中國?夢囈

2006年01月12日

最近中國官方公布了一個有趣的統計數字,那就是近年來中國外資企業的產值和出口值的統計;台灣的國貿局則把這個數字在「配合」陳總統的兩岸新政策下加以更有趣的整理。
根據中國商務部統計,中國出口中,高科技產品佔的比率已高達28.4%。中國已經成為全球電子硬體資訊業生產重鎮;外資對中國高科技業的提升更是驚人,出口的高科技產品中,外資工廠佔了87.3%,比2002年的82.2%又顯著上升。這些數字都相當驚人。
鴻海在中國產值第一名
台灣國貿局整理出來的數字也同樣驚人:在去年中國外銷業績遠超過10億美元的27公司中,台商佔了足足一半再多一家的14家。其中鴻海是第一名,金額是82億美元。至於被台北主流誇張成對中國投資已經大到難以想像,把台灣擠出局的韓國只有2家,顯赫的樂金跟三星都只分別擠上第二十五和第二十六名!另外,產值第一名也是鴻海,達715億人民幣,硬把超級跨國公司摩托羅拉的645億比了下去。
這些夠驚人的數字說明了目前朝野政界、學界兩岸政策上爭拼得面紅耳赤的鎖國╱鎖在中國;或邊緣化╱全球化等的互相指控都有如夢囈!
首先,在野當然是夢囈。因為這些數字說明了台商在中國生龍活虎的能力並沒有被政府政策鎖住;第二,運用中國的勞動市場來說,台商是世界第一;第三,全球化本來不等同中國化,假使非要這樣說的話,台商已使台灣的中國化成世界第一名,也因此台灣是最全球化、最不邊緣化的國家。
其次,陳總統的「鎖在中國」說法也大有問題。因為台商到中國投資的結果是把產品銷售到全世界去,以高科技業來說,90%以上是賣到中國之外,是所謂「全球運籌」,不但並未被鎖住,反而使台商這幾年規模急速擴大,而終端成品雖然逐步微利化,但在台一些上游元件,如許多IC設計產品創造了空前的高利潤。另外,台商的中國設廠、行銷全球是90年代迄今一波的成長動力,但可能的下一波的重要動力會不會是在中國內需市場?若是,雖維持全球運籌,但產品中「鎖在中國」比率上升恐怕是難免的現象。
因此,政治上確有被鎖住成人質的風險,但經濟上則不然。只是藍軍進一步說加速對中國投資是台灣經濟唯一出路同樣大有問題。台灣近年來加速對中國投資固然沒有使廠商營業額的成長被鎖住,但在整個東亞經濟發展的雁行序列則出現危機。
台韓在1998年對中國投資佔國內生產毛額(GDP)都是0.6%。到2004年台灣高達2.4%,而韓國才1.2%,台灣上升曲線的角度遠比韓國陡峭太多了。照這數字,再加上擠進中國外商外銷排名第二十七名的台韓14:2的事實,表示「中國化」的大補丸,台商吃得遠比韓國多太多了,照鎖國論,台灣經濟成長一定要比韓國輝煌才對,但是事實卻正好相反,不只韓國這幾年國內生產毛額成長高達出台灣許多,對台灣出超還持續擴大,從1990年的4.6億美元逐年擴大到2004的62.7億!而其中主要是高科技業的上游元件、半成品。


資金太集中賺短期利益
換句話說,在原先日本是雁頭,台韓是頸,中國、東協是雙翅的雁行分工架構中,如今台灣向雁翅滑落,而韓向雁頭提升!這實在非常嚴重!最可能的原因是台灣資金太過於集中投入到中國去賺短期的利益,技術外移中國太快,對台灣本島技術提升的投資又不足所致。無論如何,就產業鏈的上下游關係乃至終端市場的所在,美、日迄今仍是貨真價實的全球「中心」。因此,當台灣距雁翅愈近,而距雁頭愈遠時,台灣雖愈「中國化」了,但其實也是邊緣化了!同時當台資湧向中國時也意味眾多台灣中低階勞工在全球化中被邊緣化了,造成了南部的一片「綠」。
驚心的數字無情地說明了台北朝野的口號是夢囈,而台韓間的貿易則無情地指出了台灣的危機。無論如何,夢囈是不能解決危機的!我們需要的不是這種簡單、平面又情緒的口號,而是更立體、更宏觀的第三種思考與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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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rible!

翟鹏举:读《美人赠我蒙汗药》和《浮生论学》

——思想王国里的斗士与绅士

《美人赠我蒙汗药》(2000年8月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是王朔与老侠的对话录,主角显然是老侠而非王朔;《浮生论学》(2002年1月华夏出版社出版)是李泽厚与陈明的对话录,主角自然是李泽厚。把这两本对话录对照起来读很有意思,两本书都约定好不谈政治,只谈文化(他们认定一谈政治,书就出不了);两本书都品评了上百个现当代思想文化界的著名人物,还互相揭短。这就很有意思了,这无疑是21世纪刚开头中国文坛最值得注意的景观。

老侠何许人也?据说就是沉寂多年而今又浮出水面的刘晓波,这个根据可从《浮生论学》中得到证实。王朔和老侠谈的主题是大众文化,谈大众文化为什么取这样一个怪怪的书名——《美人赠我蒙汗药》?这名字脱胎于鲁迅的一首拟古的打油诗,用以作书名,有故弄玄虚的商业炒作性质,也有把大众文化比喻为美人的蒙汗药的意思。王朔和老侠都蔑视大众文化,但着眼点不同,一个着眼于艺术,一个着眼于思想。王朔因其在大众文学里滚爬了多年,深知其甘苦,没有比他谈得更好的了。大众文化之无个性是天生的,一个有艺术追求的作家感到陷身大众文化是“堕落”,庆幸自己拔出身来,“觉今是而昨非”也是可理解的。老侠反感的是大众文化的媚权力与媚市场。尽管这都是事实,我仍然觉得他俩把大众文化贬得太低、太一钱不值是有偏颇的,大众文化有娱乐功能,老百姓需要,社会也就少不了它。你可以不选择大众文化,但别人要选取也是天经地义,用不着过多贬抑,文化多元总比文化一元好嘛。

老侠是具有强烈社会批判意识的作家,他是一定要借谈大众文化谈一些自己的东西的。他谈真理、谈怀疑、谈自我选择、谈理想、谈上帝、谈自由都很精彩,他能用相当精练的语言把自由主义的学理阐释得明晰易懂,极具启发性。但话题一超出大众文化的范围,谈理论、谈思想,王朔就傻眼了,极易看出二人不在一个平台上。所以有人说王朔是客串,是帮老侠站台的,大概确是如此。老侠也真好斗,在不太长的篇幅中,他指名道姓,臧否了一百多位有名人物,还无情地嘲笑了“钱学”和“金学”。把钱钟书和金庸捧到“钱学”和“金学”的高度,确实荒唐。钱钟书当然是学问家,但仅此而己,他知识杂而碎,缺少思想,也缺少原创性;金庸则至多是写武侠小说的高手。在一片叫好声中,金庸当初还比较清醒,一度感到不胜惶恐,后来“金学”热不断升温,金庸也就有些认不清自己了,他用重金聘人把他的《鹿鼎记》翻译成英语,问鼎2000年诺贝尔文学奖,自然好梦成空。王朔第一个向金庸发难,就有点像《皇帝的新衣》里面那个首先说出真话的孩子,实在功不可没。老侠有点像台湾的李敖,喜欢骂人。李敖什么都骂,就是不骂自己,老侠倒是自己也骂,他说“最高的智慧,不是无所不知,而是知道自己的不足”,这一点似比李敖高出一筹。李敖不拉帮结派,全是单打独斗;老侠也不拉帮结派,也是单打独斗,凡他看不惯的人和事,他都骂,不分敌友我,不搞统一战线,朋友也骂,自己人也骂,他骂大众文化,骂“身体政治学”,骂新老左派,骂文化保守主义,也骂自由主义者。不能说老侠没有主攻方向,但他确实骂了些他不该骂的人,比如对余杰和摩罗,他那样深恶痛绝就没有多少道理,余杰和摩罗同道相知,猩猩相惜,“互媚”一下有何不可,又不是媚权力,媚金钱?老侠还以非常轻蔑的口吻谈到“那一拨的几本书”,“就这么一群人还要义正辞严,还被称为一匹匹‘黑骏马’,除非全世界的人都死光,只剩下他们几个敞开了互媚。”这种指责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那一拨的几本书”,我想这是指贺雄飞主编的《黑马文丛》,《黑马文丛》难道不是上世纪末出现在中国文坛为数不多的最值得注意的书?你也曾被人讥为“黑马”受人瞧不起,而今你又瞧不起这群被称为“黑马”的年青人,实在让人费解,人家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而你呢,是伤疤未好就忘痛。“中国有的知识分子,永远没长进,总是找不准批判的对象,该反抗、拒绝、批判的,他们有意无意在放过或回避,不该批判的他们鸡蛋里挑骨头。”老侠这段话说得极好,但不正是把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吗?人“认识自己”就这样难。

《浮生论学》里的陈明,是中国社科院研究儒学的研究员,比李泽厚小32岁,与李泽厚是忘年交。这倒是两个学者的对话,但显然也不是在同一个平台上。陈明自称是“药引子”,为的是引出李泽厚腹中的所有宝藏。李泽厚这些年也特别喜欢对话,《告别革命》是他与刘再复的对话录;《世纪新梦》有三分之二的篇幅都是对话。这除了对话针对性强,话题转换快,语言较活泼,读者也比较喜欢这种形式等原因之外,还有李泽厚个人的原因,李表述思想,喜欢用提纲挈领式,而不大采用宏篇巨掣式。而要提纲挈领地表述思想,没有比对话更好的形式了。

李泽厚曾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风云人物,被称为“四大精神领袖”(另外三个是方励之、温元凯、金观涛)之一,进入九十年代,即李泽厚说的“思想家淡出,学问家凸现”的年代,李泽厚的影响式微了,许多人觉得他过时了,但李泽厚不这样认为,他说他的东西30年后会被重视。究竟是“过时说”对呢,还是李泽厚的自我感觉对?我们不妨借他的《浮生论学》略作考察。

李泽厚爱讲原创性,他也确是当今中国最富原创性的哲学家。“一个世界”,“乐感文化”,“实用理性”,“巫史传统”,“工具本体”,“情感本体”,“吃饭哲学”,“西体中用”,“区分两种道德”,“儒学四期”等等新概念,都是李泽厚提出的,这是他用以解决中国问题的新理论,这套新理论他用一句话概括为“儒学后马克思主义”,而陈明给他概括为“后马克思儒学”,他说“都可以”。据他说,他的“儒学后马克思主义”或“后马克思主义儒学”是在儒学的基础上,博采众家之长:马克思主义,吸收它的唯物论;自由主义吸收它的政治理论、经济思想;存在主义吸收它的对个性的突出;还有后现代的一些好东西也吸收过来,这样就能避免西方社会的一些弊端(像暴力、吸毒、坏境污染、家庭不稳定,找不到人生价值之类),走出一条既是现代化又能避免西方社会弊端的新路来。

既走西方现代化道路又避免了西方社会弊端,这样的社会理想谁不叫好?但真实世界里,哪有这样全无弊端的社会。据说只有人间天堂才全无弊端,但历史已经证明,任何建造人间天堂的企图,到头来都是人间地狱。任何社会总是有弊端的,总是不完满的,只不过是弊端的多少区别而已,是大弊端、小弊端的区别而已。因为有弊端,才需要批评和斗争,社会就在不断的批评与斗争中前进的。社会完满到不需要批评与斗争,生命也就完结了。再说,每种学说都是自成体系的,你把它肢解开来,东取一点,西取一点,拚在一起,岂不失掉了各自的本来面目,成为一锅甚么都是又甚至么都不是的大杂烩了吗?什么“儒学后马克思主义”?儒学就儒学,马克思主义就是马克思主义,你把儒学和马克思主义强行捍结在一起,就既不是儒学,也不是马克思主义,而成为四不像的怪物了。这种四不像的东西与现实倒是很亲和的,因为它把“吃饭哲学”强调到压倒一切的高度,即他所说的“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社会正义——政治民主”的顺序,是绝对不能颠倒的,这与他过去坚持的“救亡压倒启蒙”的观点相似,现在是吃饭压倒自由民主人权。照陈明的说法,是“思想家和政治家踩到同一个点子上去了”,按说,他这套东西应受到主流意识的青睐才是,但主流意识好像并不怎样看重他的理论。又因他反对新启蒙,主张建立制度,也不为受过启蒙影响的民间知识分子所欢迎。思想启蒙是知识精英的事,建立制度则是政治精英的事。所以朱学勤说他“消解知识分子的作用”,是恰如其分的批评。中国今天其实并未走出“五四”,仍在争取人之为人的权利,不要说“新启蒙”,旧启蒙也还欠缺得很。李泽厚在八十年代是以启蒙大师的身份受到世人瞩目的,现在在他的思想武库中,已经找不到多少启蒙的思想资源了,从这个角度说,他确是过时了。

但李泽厚也有并未过时的东西。他对中国文化的特点,有一些新发现、新概括,如“一个世界”,“乐感文化”,“实用理性”,“巫史传统”就都是别人没有说过的话,很有研究价值。但他把中国文化的这些特点看成优于其他文化的了不得的优点,则有疵议之处。比如他说中国没有西方宗教的包袱,是一个世界,不是两个世界,人不用跪在上帝面前,“人的地位很高”。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中国人地位什么时候高过?中国人不跪在上帝面前,但是要跪到人面前,跪到新旧皇帝面前。跪到上帝面前的,人反而地位高;跪在人面前的,就成奴隶或奴才,五千年都如此,能说中国人的地位高吗?至于西方宗教是不是一个“包袱”,老侠的议论值得听听:“西方的上帝与天堂之所以被弄得那么绝对,地上之城与天上之城之所以绝对对立,而且这种绝对不能证不能反驳,就在于它永远是超现实的可望不可及的。我类和人创造的社会,需要一个高于人和世俗社会的参照系,人类正是通过自己给自己创造出一个更高的参照系来反观自己和煽动会,通过这种反观才能发现不完善意的地方,才有切中要害的批评。”这显然是用无神论的立场看待上帝的一种观点,说明上帝对人间大有好处,而绝不是包袱。西方文明正是从基督教发端而来,何包袱之有?中国文化没有上帝,反倒不一定是好事。

李泽厚把中国近20年来的文化思潮概括为四外热:美学热,文化热,国学热,西学热。这个概括是符合实际的。

(12/24/2005 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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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鹏举:在重庆南坪一次作协会上的发言

听了各位发言,我的感受是多声部合唱比大合唱好,政治家喜欢大合唱,作家则要拒绝合唱。文学如果跟随政治家大合唱,文学就没有生命力。

我今年只写了几篇文章。为什么写得少?一是人越老越懒,二是没处发..我曾给《书屋》杂志寄过四篇文章,每篇执行主编祈光禄都说好,都说安排发,但只发了我一篇,鲁迅说:,“吟罢低眉无写处”,我们真的还是生活在鲁迅时代.

我今年文章少,也有两篇比较重要一点。一篇是写石天河的,石天河是咱们重庆重量级作家,重庆乃至全国还没有人对他的四大卷文集,包括诗歌、杂文、诗学、评论,作全面评价的,我算是第一位。这篇方章我写了一万多字,不全是赞扬,有四分之一的篇幅在批评他的焦大情结.这种焦大情结有点像刘宾雁主张的“第二种忠诚”,都属体制内思维。其实,文学作党的工具和人民的工具都不好,都会失去文学的独立品格和主体地位.刘宾雁前几天才在美国逝世,被誉为”中国的良心”,海外许多华人给他塑铜像。.现在中国的良心死了,但不必悲观,这只是部分事实.。党内也有良心,最近纪念的胡耀邦就是党内的良心,赵紫阳也是党内的良心,有一首悼念赵紫阳的对联这术写道:“不为汉相,宁作楚囚,大丈夫无所谓了;青史留名,人心自在,小朝庭何足道哉!“最近香港大游行,陈方安生参加了,陈方安生也被誉为“香港的良心”。话说回来,我批评石天河的焦大情结,也就是鲁迅说的”老爷衣服脏了,需要洗一洗”之类,石天河看了我的文章,不仅不生气,反倒说对他”勾魂摄魄”,这与那些听不得一点批评的作家比起来,石天河显得高人一筹.。

我另一篇较重要的文章是《也谈胡适和鲁迅》,是主张“公民写作“的。有各种旗号的写作,有所谓知识分子写作、民间写作、个人写作、身体写作、帮忙写作、帮闲写作、为人民写作、奴隶写作等等,鲁迅就说他的写作是奴隶写作,也有人称之为战士写作。我信奉“公民写作”。尽管有人在网上一批再批以至七批八批“公民写作”,意思不外是:不是公民社会,何来公民写作?我的观点是:只要有公民意识的觉醒,就可以有公民写作。什么是公民意识?简单说来,就是自由民主人权意识。如果说鲁迅是奴隶写作,那胡适就是公民写作。所以有人提出“读鲁迅的书,走胡适的路”。我完全赞同。胡适一生坚持自由主义的道路,从未动摇。台湾的李敖也说他是自由主义者,但李敖的自由主义是摇摆的,我们看他在北大、青华、复旦三场演讲就知道,他可以批评马克思,但不敢批评毛泽东和邓小平。他是看菜吃饭的。所以有人说是“精明的骄狂”,也有人说他是“玩世不恭的机智会主义者”。这确是把李敖看透了的不刊之论。

我时常讲,我觉悟很迟,是到了晚年才从信仰马列主义转到信仰自由主义。我很佩服一些年青人,才二三十岁没有经过多少政治运动就把专制社会看得很透,表现出很大的义愤。

专制权力可是有很大的迷惑性的,许多第一流的大知识分子都受其迷惑,德国的大哲学家海德格尔就真诚信奉过希特勒法西主义,法国的大哲学家萨特就信奉过斯大林主义。一般知识分子受其迷惑自在情理之中。但这种迷惑力现在是越来越小了,因为专制黑幕的裂口已经越撕越大了。李敖劝大陆人要“告别马克思”,这话值得听。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学说,作为一个学派是有其存在的理由的,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在所有国家无一成功,而且祸害无穷。还要一本正经地搞什么“马克思主义工程”,不是要继续骗人吗?

前中宣部长朱厚泽最近有篇文章在网上流传,题目记不清楚了,是讲中国发展的道路选择的。他总结了上世纪四大政治潮流的竟赛:一是希特勒法西主义,二是共产主义,三是欧洲的社会民主主义,四是美国罗斯福的新政自由主义。竟赛的结果,法西斯主义没有了,共产主义也快要没有了,唯欧洲的社会民主主义和罗斯福的新政自由主义还存在,后者还正是日中天。中国该选择什么发展道路,还不一清二楚吗?还能执迷不悟吗?谁说党内无良心?朱厚泽也是党内良心。朱厚泽还讲了必须解除三大禁锢:一是经济禁锢,二是思想禁锢,三是政治禁锢。经济禁锢一解除,经济就大发展,为什么思想禁锢、政治禁锢迟迟不解除?为什么同一外中国,台湾能解除,大陆就不能解除?我们看最近台湾市县长选举,看惯了高度统一、热烈掌声的大陆人,总觉得台湾选举很乱,各政党互相揭短抹黑,也是事实,但有一条,人家都有在争先恐后地争取选取民、讨好选民,赢了的、输了的,都在看选民的眼色检讨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人民当家作主!在我们这里,在座诸位,谁当个家,作个主?我们叫为民作主。不管老百姓和当官的,全看上面眼色行事。这就是日甚一日的腐败无法控制的根本原因。

以上的话,不合时宜,就此打住,欢迎各位指正。


(12/19/2005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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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鹏举:感受右派——读章诒和《往事并不如烟》

我对章诒和很陌生,读此书才知道她就是头号右派章伯钧的女儿,也才知道她经历过天堂、地狱、(她曾因日记触怒江青集团被判刑20年,实际坐牢10年)人间三重世界的感受。而她又生性不“顺适”[1],由她来记述反右前后与父辈交往的几位历史人物(史良、储安平、张伯驹、康同璧、聂绀弩和罗隆基),份量自是不同。

张诒和在书的扉页有这样一句题词:“献给我的父亲母亲。”张诒和是很得父母宠爱而她也是深爱父母的,按说,她在这部珍贵的回忆录中,是应该有写父母的专章的,然而没有,一篇也没有。她是在写别人的文章中写到父母。好像是不经意的,实际上是刻意而为的史家笔法。表面看,她没有一篇文章专写父母,实际上却又是篇篇文章都写了父母。她对父母崇敬与挚爱之情溢于言表,但也不避讳父母的缺失。她以实录见证的笔法写人物,而又句句字字饱含血泪的感情。章伯钧夫妇地下有知,也当欣慰的吧!

书名《往事并不如烟》显然是与“往事如烟”唱反调,有拒绝遗忘的对抗意味在。钱理群写过一本书,书名就叫《拒绝遗忘》。为什么要拒绝遗忘?因为中华民族是个善于遗忘的民族,所以老是步履蹒跚,进展缓慢,有所谓“千年古国贫愚弱,一代新帮假大空”之说。现在也还有些人在“向前看”的名义下,公开鼓吹遗忘,这也是文革博物馆迟迟建立不起来的原因。历史是不应该忘记的,民族的苦难不应该忘记,个人的苦难也不应该忘记,从某种意义上说,个人的苦难更见根本。林贤治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人类的真理说到底是个人的真理”。[1]也因此,那些在历史的黑夜里受苦受难的冤魂特别值得记忆。

读罢此书,有三点感受挥之不去。其一,是觉得今日中国需要右派,右派多多益善。我说的是真右派,不是假右派。1957年共划了五十五万二千八百七十七名右派分子,[2]其实真右派并不多。我说的真右派,是指那些真正有些独立思想,真正看到了新政权一些体制上的蔽端,想尽知识份子之责,以言干政的人。张诒和写的几个人中,除史良是左派,康同壁是贵族外,其余四人都是右派,但只有章伯钧、罗隆基、储安平三人才够真右派的资格,张伯驹和聂绀弩也还不够格。为什么说张伯钧、罗隆基、储安平是真右派?储安平批评的“党天下”,章伯钧提出的“政治设计院”,罗隆基提出的“平反委员会”,今天看来,都是颇具眼光,能击中要害的。是左派不敢想,中间派不敢说的地地道道的右派言论。把他们划为右派,并不冤枉。但“章罗联盟”纯属子虚乌有。张诒和写得很清楚,民盟是由三党三派组成,章伯钧、罗隆基各有自己的小宗派,二人政见也不同,常常是见面就吵架,这是周恩来、毛泽东都清楚的,反右期间,更无往来,何来“章罗联盟”?刚直的罗隆基气不过,但也只能冲着章伯钧大发脾气:“章伯钧,我告诉你,从前,我没有和你联盟!现在我没有和你联盟!今后,也永远不会和你联盟!”说罢,“以手杖击地,折成三段,抛在父亲的面前,拂袖而去。”但脾气再大也没有用,“章罗联盟”的帽子还得稳稳的载上,这是政治需要。就像两年后强加给彭德怀的“军事俱乐部”一样,是否是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政治需要。“章罗联盟”不存在,不等于章罗的右派言论不存在。特别是储安平的“党天下”是直接以文章形式《向毛主席和周总理提些意见》公开提出的,当时,谁敢向毛泽东提意见!实属胆大妄为的右派言论无疑。问题是这些胆大妄为的右派言论并不是胡编乱造,而是有理有据的公开的大会发言,是实话实说的苦口良药。即便说错了,也是一个公民应该享有并得到宪法承认的最基本的言论自由的权利。这种言论自由的权利,不是谁赐与的,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也不是法律赋予的,它先于法律,它是人生而自有的,是天赋的,它可以被强权剥夺,但有罪的决不是言论者,而是强权。这叫侵犯人权罪。言论自由,是人权的第一要义。鲁迅说的“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也是讲人的基本权利,但生存和温饱,动物也需要,只有第三项“发展权”才是动物所没有的,也才真正把动物权和人权区别开来。什么是“发展权”?言论自由是最重要的发展权。没有言论自由,不要说绝难发展,就连生存和温饱也会受到威胁。只要想想“三年困难时期”就知道,如果那时有言论自由,人人能说真话,会饿死三千多万人吗?当然,这种人权观念是从西方来的,不是本土固有的。本土固有的,只有血淋淋的文字狱和言论罪,是君权第一,而不是人权第一。但难道这种先进的文化观念,就注定西方人才配享有,中国人就不配享有吗?现在已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人权不能分割的道理。对别人的人权受到侵害,你无动于衷,说不定某一天苦果会落到自己的头上。罗隆基与彭德怀是连襟,罗因言论罪成了右派,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有人问彭德怀的感想和看法,彭说:“应该、应该。”两年后,彭又因言论罪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不尊重别人人权的苦果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国家主席刘少奇,党总书记邓小平,官也够大的了,为什么主席一声令下,就乖乖倒下?不也是被封住了嘴吧没有还手之力吗?刘少奇的最后一招是搬出宪法,但没有用,毛泽东说了算,人治大于法治。毛泽东说,“凡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这话说得不错。错在对左中右作出的价值判断,错在左中右的划分标准是自我立法,自我划线。左就一定好?康生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是左派,可现在谁说康生好?右就一定不好?顾准被两次划为右派,现在谁不说顾准好?倒是中国最后一个贵族康同璧对右派的认识比许多人高明,她在阶级斗争的弦绷得正紧,右派声名狼藉的时候,敢于说:“右派都是好人,大右派是大好人。”她不仅公开宴请大右派张伯钧、罗隆基吃饭,还敢把从成都看守所潜逃回北京的张伯钧的女儿张诒和藏要自己的家里。张诒和对右派更是充满感情,这不仅是因她深爱着的父母都是右派,还因她在与罗隆基、储安平、聂绀弩、张伯钧等大右派的接触中,感受到的真才实学和为人的可敬可爱。全国五十五万右派中,据说只有五人未获平反,其中就有张诒和写到的章伯钧、罗隆基、储安平。为什么五十五万都平了反,而要独独留下五人?据说是以示反右并没有搞错,只是扩大化了而已。但我是宁愿相信张诒和书中所写,而不相信官方媒体传来的信息,这也是我几十年老是受骗引来的一点教训。民盟中央在1985年和1988年,分别举办了章罗九十周年诞辰纪念活动,章罗被公认为“著名的爱国主义战士和杰出的社会活动家”这大概可看作棺盖论定。会上,有沙千里的真诚忏悔,他说;“我以前,一向看不惯罗隆基,所以反右时很积极,‘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如今才认识到罗隆基在大节上,始终是没有错的,为此,我一直愧疚。”在反右的积极分子中,有沙千里这种忏悔心情的,还不是很多很难找。沙千里晚年扳依佛教,是老一辈人中,觉醒较早的少数几位佼佼者之一。也许最让他俩咸到慰藉的是《大英百科全书》收入了他俩的词条,以未获改正的右派身份,被历史承认与记载。实在说来,中国的这些所谓右派,不就是有一点独立精神,敢讲一点真话么,中国实在太需要这种人了!这种人永远不嫌其多,只嫌其少。可怜这种太少的人也全都在强权高压下缴械投降了。这究竟是知识份子的悲哀,还是时代的悲哀?有人在反右时问毛泽东,鲁迅如果还活着,他会怎么样?毛泽东直言不讳:“要么他识大体,默不作声;要么被关牢里继续写他的。”[2]这就是鲁迅还活着的下场。毛泽东太了解鲁迅了,鲁迅的个人性太强,是不会改变与权力抗争的本性的。毛泽东也太了解自己了,自己的秦始皇加马克思的绝对权威是不容挑战的。而且知识份子在毛泽东眼里,只是工具,是可以改造利用的工具,工具可用则用,不可用就扔掉,或更换新的,所以有刘少奇“驯服工具论”应时而出。只是刘少奇自己未能做到完全“驯服”,终于也未能逃脱被扔掉的命运。但人毕竟不是工具,把人当为工具的野蛮时代迟早会成为过去,人之为人的文明时代迟早会到来,但前提是:要有人的普遍觉醒。

我读此书的第二点感受受是:批斗文化太扭曲人性。我看过沙叶新写的《表态文化》和《检讨文化》,确是写得好。{3}他还想写《宣传文化》和《献媚文化》。可惜我尚未读到。但他似乎忽略了《批斗文化》,其实《批斗文化》才是最要命的。表态、检讨、宣传、献媚都是《批斗文化》逼出来的,前者是果,后者是因。《批斗文化》绝对是中国的特产。有人说斯大林就搞过,王明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就是从苏联学来的。不错,苏联是搞过,但中国“拿来”后,有创造,有发展,加进了自己的东西,成了地道的中国货。苏联搞过大鸣大放以引蛇出洞吗?苏联搞过“早请示、晚汇报”的造神运动吗?苏联搞过“四大”(大字报、大批判、大串连、大辩论)吗?“四大”有了红卫兵参与,把批斗文化发展到登峰造极。批斗比严刑逼供厉害,严刑逼供是肉体的折磨,批斗除了肉体的折磨外,还有心灵有折磨。让你在大众面前受辱、自污,把你搞臭,成为过街老鼠,让你活着,却令你生不如死。而且这批斗的效果是双向的,既是惩治被批斗者,是也教育批斗和围观者,今天的批斗者和围观者,明天也极可能成为被批斗者,让你互相撕咬,互相提防,借以比赛谁最忠,谁最左,谁最革命。以假大空为荣,以真善美为耻,人性被扭曲得不成样子。有人早就说过,这是最可怕的政治腐败。这种政治腐败的特点,就是人人假大空,不说真话。这是一种全民腐败,无论批斗者和被批斗者,都是一次灵魂虐杀。沙叶新有一段话讲到“检讨文化”对心灵的伤害,说它“是精神的酷刑、灵魂的暗杀、思想的强奸、人格的蹂躏,它剥夺了你的尊严,妖魔了你的心灵,让你自虐、让你自污,让你自惭形秽,让你自甘羞辱,让你精神自焚,让你灵魂自缢,让你自己打自己耳光,让你自己唾自己的面孔,让你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最丑陋、最最卑下、最最错误、最最必需改造的人!”[5]这段痛快淋漓的话,虽还不足以完全说明批斗双方造成的灵魂伤害,但对被批斗者一方来说,是说得很到位、很精辟的。在这种群众斗群众的氛围下,没有不投降的,罗隆基是硬汉子,开始拒不承认“章罗联盟”,也拒绝自己是右派,还敢指天发誓:“即使把我的骨头烧成灰,也找不到反党阴谋。”这当然是真话,罗隆基要反党,他怎么会老蒋请他当部长他不当,而要千里迢迢跑到共产党这边当部长(罗是森林工业部的部长)?他不过是想在共产党的地盘上保留一点独立性而已。而这,恰恰犯了毛泽东的大忌。大家当然是听毛泽东的,毛说有个“章罗联盟”,就一定搞出一个“章罗联盟”才肯罢休,“七斗八斗,从盛夏斗到严冬,使心力交瘁、气血两空的罗隆基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把“章罗联盟”的帽子规规矩矩地载在了自己头上。

在这场马拉松式的批斗中,有两位女将不能不提。一位是史良,一位是浦熙修。史良是七君子之一,是反国民党独裁专制的女中毫杰。在私人关系上,她追求过罗隆基,与章伯钧的私交甚笃,且往来密切。她把章伯钧在反右初期在她家给她说的私房话(说“胡风、储安平要成为历史人物”,说“卢郁文是小丑”,“而历史人物是要几百年才有定评”)在大会上和盘兜出,并且质问章伯钧:你是《光明日报》的社长,应该知道储安平背后的大人物是谁,并点名要他交代和储的关系。无疑,史良在关健时刻出卖了朋友,反右斗争的缺口被她从内部炸开,为反右运动立了头功。这是很需要一些勇气的。另一位女将浦熙修,是与罗隆基同居十年的密友。她揭发罗隆基的题目是:《披着羊皮的狼》,从生活问题入手,上纲上线,把罗隆基说得一无是处,臭不可闻。罗隆基多年后,还不无伤感受地对人说:“你们可知道,浦熙修为了自己生,不惜要我死呀!把床第之语,也当着政治言论,拿到大会去揭发,是条条致命呀!难怪孔老夫子要说‘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浦熙修因为有毛泽东点名,还是被划成了右派;又因她揭发有功,得到了从宽处理的优待。

钱理群曾提出做人的三条底线:第一条,要说真话,不说假话;第二条,实在不能说真话,就保持沉默;第三,保持沉默也不能,不可出卖朋友。刘晓波不同意钱理群的观点,批评钱理群在说真话的立场上,一退再退。主张做人的底线就是一条:说真话。我觉得二人在主张说真话这一点上,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刘晓波把做人的底线订得高一些,钱理群把做人的底线订得低一些。在相对宽松的条件下,以采用刘晓波的标准为是;在人文环境绝对恶劣的条件下,钱理群的标准无疑更符合实际。以此衡量史良和清熙修,她们确是违背了做人的最低标准的底线的。这也是批斗文化造成的人性扭曲的典型例子,

我读此书的第三个感受是:我看到了一群有些人样的政治贱民。西方基督教文化讲所有人在上帝面前一律平等,无论总统或平民,在上帝面前一律是兄弟姊妹。中国不同,中国文化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过去有“九儒十丐”之说,反右以后,把右派和地富反坏连在一起,再加上出身不好的,都是典型的政治贱民,是备受歧视的。右派因为都是知识份子,情况更复杂一些,有戴帽的,有不戴帽的,还有坐牢的,一般都活得艰难、很窝囊,活得有人样的极少。张诒和写的这群右派有些例外,也许他们是大右派的缘故,政治上把他们彻底击败后,生活上是给予了一些优待的。章伯钧从行政三级降到七级,仍然出入有车,罗隆基从行政四级降到九级,专车没有了,还大发骚。三年困难时期,全国饿死几千万人,他们却每天早上仍能吃到牛奶鸡蛋。这就是说,他们政治上是人下人,生知上仍是人上人。又因他们都在海外学有专长,西方那套民主政治深入骨髓,虽然在政治上缴械投降了,但在思想上并未缴械投降。他们本来只是新政权的客人,而不是主人,现在客人也当不成了,本来还可以选择当奴隶或奴才。但当奴才,他们不愿意;当奴隶么,主人又不给工作。这样他们实际上就主人、客人、奴隶、奴才都做不成,成了社会十足的多余人。处于人不人、鬼不鬼的尴尬境地。过去的亲朋好友,一个个离得远远的,连右派们也互不理睬。首先起来打破这种沉闷空气的是罗隆基,他也不避嫌,偏要去章伯钧家,他去章家路并不远,自己坐车去就行,可他偏要打电话到政协,叫政协派车,政协也就果然给他派了车。接着,章伯钧结交了新朋友——康同璧母女,[3]并以康章两家为据点,主动与一批右派朋友(如储安平、黄绍宏 、黄琪翔、张伯驹、陈铭枢、章乃器、邓季惺、赵君迈等)往来,一次聚会,章乃器西装革履,章诒和觉得奇怪,便问:“章伯伯怎么今天像个首长的样子?”章乃器回答:“我这是人的样子!”这种要显示“人的样子”的感情,对这些大右派来说,太强烈了。一次,罗隆基新结识一位女友,其兄是中国科学院的副院长,得知妹妹与罗隆基过从甚密,勃然大怒,喝令妹妹与大右派断绝关系。这在一般政治贱民,也就忍气吞声,算了。可罗隆基不,他不能容忍这种侮辱,特从政协叫了车,找到了副院长,郑重相告:“今日以前,我与令妹不过是朋友;此刻,我与她在恋爱;将来,我与她是夫妻——我是右派,我也是公民。无人可以剥夺我的权利。”说罢,不等副院长开口,即转身而去。

罗隆基是留美的法学博士,公民意识特强,“什么是叫共和国公民,他毛公知不知道!”这也是他当了右派后与朋友聊天时说的话,够嚣张的了,其实也不过是这些大右派们在被剥夺了人的权利后,要显示人的尊严的一点最后抗争而已。等到一场更大的政治风暴来临后,这些大右派们要争人的基本尊严的一切努力就通通失败。罗隆基还算幸运的,死于文革前夕,是心脏病发着,死在自家的床上。死时身边无亲无友、无妻无子。实际上是孤苦零仃,悒郁而死。储安平、黄绍宏就没有这样幸运,是吃够了文革的苦后,自我了结的,储安平连尸体也寻不着。章伯钧的结局也好不到那里去。无宁说更凄惨,红卫兵抄家时,把他一生收藏都抄走了,他想把自己写的一本诗集保存下来,自己的家是不行的了,便想让女儿带到正借宿的康家暂时藏一藏,谁知又被早成惊弓之鸟的康同璧的女儿罗仪凤发现,非叫拿走不可。章伯钧知道实情后,长叹一声,“烧了吧,保命要紧。”章诒和讲她烧诗时的心情:“看着它变成灰烬,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耗子还会打洞藏食呢,我恨自己连个耗子都不如。”一年以后,章伯钧死于病。怎么死的?“终极原因是自己不想活,是包括亲人在内都难以理解的心灵创痛,精神孤独,以及耻辱、疲惫、消沉,这使得他决意告别这个已是一无所求的纷鳘世界。生命之于父亲,真是一个过于奢侈的字眼,胸中填满了痛苦与悲愤,走了。”

另外两名大右派——张伯驹和聂绀弩倒是遨过了文革,在新时期有过短暂的辉煌,可惜年事已高,已是夕阳黄昏,力不从心了。张伯驹是有名的民国“四公子”[6],是著名画家,又是中国第一收藏家。他收藏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天下绝品,全部无偿地捐献给了国家。他被划为右派后,同章伯钧有一次谈话,足见他平和的宠辱不惊的心态。他说:“章部长,右派帽子对你可能是要紧的,因为你以政治为业;这顶帽子对我并不怎么要紧,我是个散淡的人,生活是琴棋书画。用我,我是这样。不用我,我也是这样。”章伯多逝世,女儿正坐牢,相亲相关相近相厚的人,全都有躲得远远的,而交往不久也不深的张伯驹夫妇却成了登门吊慰死者和生者的第一人。张伯钧对章诒和母亲说:“伯钧先生不以荣辱待己,不以成败论人。自己本已不幸,却为他人之不幸所恸,是个大丈夫。”这个评价,用在他自己身上,也完全适合。

聂绀弩是诗人。论革命资历比这些大右派都高,论个人遭遇却比这些大右派更凄凉。他1955年因“胡风问题”被撤职处分,1958年补划为右派,文革中,又因痛骂林彪被判终身监禁。林彪倒台后五年,以莫明其妙的“军警特”身份获释。获释后始知女儿女婿自杀,对老妻又心生疑窦,心情自然好不起来。他多次对人说:“还是监狱好。”可见对社会、对家庭,他都失去了信心。这时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光亮,是诗。这反倒促成了他诗创作的一个高峰期的到来。他的诗(旧体诗),正如张诒和说:“形类打油,旨同庄骚,人称聂体,是异端诗的高峰。”我看,恐怕也是中国写旧体诗写得最好的最后一个人。他有一首赠李健生(章伯钧夫人)的诗是这样写的;

幺女归才美,

闲官罢更清。

中年多隐痛,

垂老淡虚名。

无预北京市,

宁非李健生。

洒杯当响碰,

天马要空行。

四联全用对仗,语言口语化,又字字句句都说到李健生的心坎上,敲打着她的心灵。又有一种看透人生的庄骚味。非大手笔不易做到。再看一首他自韪《八十》的七律诗:

子曰学而时习之,

至今七十几年时。

南洋群岛波翻笔,

北大荒原雪压诗。

犹是太公垂钓日,

早非亚子献章时。

平生自省无他短,

短在庸凡老始知。

这首诗的诗眼,在颈联五六两句,把自己异端思想表露无遗。

他的这些诗,后来都收入诗集《散宜生诗》中,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当有人问他为啥找胡乔木写序时,他勃然大怒:“妈的个比,我的书本来好好的,就叫那篇序搞坏了!”这是怎么回事?是胡乔木的序写得不好吗?肯定不是,胡乔木对他的诗评价很高。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有类似的经历,也许能解释聂绀弩的这种复杂心情。找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为自己的书写序,这种事确是有的。多半是受好心人耸恿,为了便于出版、发行,或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是未能免俗,聂绀弩违心地同意胡乔木写序,而内心又总感到别扭,毕竟胡乔木与他是不同道的两路人,他没有必要去高攀,别人会怎样看他姑且不说,自己也觉得是对人格的一种贬损。所以,当有人担起这事时,就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经,他暴怒骂娘了。

聂绀弩在狱中,读《资本论》读了十七遍,章诒和问他读后的感想,他说:“最大的感想就是怀疑理想。”这跟顾准的“从理想主义到经验主义”的认识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说,一些人是因思考而受难,那么,顾准、聂弩绀就是因受难而思考。只不过,顾准是用逻辑思维思考,聂绀弩是用形象思维思考。

全国五十五万二千八百七十七名右派分子,在强权高压下,全部缴械投降,这并不可耻。这正如战场上的士兵一样,仗实在不能打了,选择投降是不应受到责备的。要紧的是胜利一方,不能任意虐待或侮辱俘虏;失败一方,也要有人格的尊严,守住内在的自由,不泯灭良知良能。应该说,张诒和写的这几拉右派,都是守住了这个底线的。他们被剥夺了人的权利,但名义上仍然是公民;他们没有了个人的声音,但仍有个人的思想;他们倒下了,但并未完全扒下;他们是宁愿作奴隶,也不愿作奴才;他们在苦难中,却牵挂着比自己更苦难的人;他们是鲁迅所说的“非人”,但仍保有可贵的灵魂。所以我把他们看为有人样的政治贱民。这与其说是贬称,不如说是尊重。因为我看到一些人沦为右派甚至被平反后,就再也找不回人的原样了。右派中,有先知先觉的,有后知后觉的,有半醒状态的,还有始终未醒的。顾准当然是最深刻的先知先觉,章伯钧、罗隆基、储安平也应该属于先知先觉之列。聂绀弩就是这样认定的,他对张诒和说:“你的父亲是先知先觉,你的母亲是大慈大悲,你应该为父母感到自豪。”后知后觉的自然更多,聂绀弩是突出者之一,煦我看,舒芜也该列入棱中,他虽然有负于胡风,有不光彩的过去,但他走了一圈后,终又回到了“五四”的起点,有“入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的感觉,这就很不错。(1/10/2006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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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January 11, 2006

買香港信報 李澤楷跨媒體出擊

A nice move! Actually 林山木, the owner of 信報 once had a clash with 李澤楷's father 李嘉誠. However it doesn't matter now. Once 李澤楷 can hold more content providers such as 信報, his empire and TOM may be capable of dominating the online world of great China.
2006.01.11  中國時報
鄭漢良/香港十日電


有「小小超」之稱的李澤楷將在香港建立一個跨媒體王國,與其父李嘉誠擁有的Tom.com媒體集團一別苗頭,勢必為香港傳媒業造成一定的衝擊。

持有《信報》百分之五股權的曹志明今天證實,《信報》目前正與以李澤楷為首的財團洽商賣盤事宜,預計需時兩至三個月。以筆名曹仁超在《信報》寫財經專欄的曹志明同時又告訴彭博通訊社,交易價格將大概是二億至二億五千萬港元。市場人士認為,以財經新聞為主的《信報》比較合理的價格應該是港幣一億五千萬元,李澤楷願超價收購,顯示他對建立一個跨媒體王國無比的信心。


李澤楷的電訊盈科目前已經擁有Now.com寬頻電視,最近更大肆革新內容,為今年第一季即將開播的財經頻道招兵買馬,而且據稱還將創辦一個全方位的新聞頻道,矛頭直指目前在收費電視市場中的大阿哥「有線電視」。

消息人士表示,由於香港法律嚴格限制財團的跨媒體擁有權,除非得到行政長官和行政會議明文同意,因此李澤楷很可能以個人名義或另組財團洽購《信報》。

當年以老鼠吞象方式成功收購大東電報局的李澤楷,神乎其技的財務操作一度使得市場嘆為觀止,但在科網股泡沫破裂後,李澤楷的公司資產大幅度縮水,但對其個人財富並未造成真正的影響,經過近年來的公司重整以及科網股再現興旺,造就了李澤楷大舉進軍媒體市場的機會。

香港的《信報》是目前少數仍然由家族控制而非上市的傳媒,九成多的股權由創辦人林山木與另一位專欄作家曹志明所擁有,雖然以財經新聞為主,但其鮮明的政治立場卻往往與特區政府「對著幹」。

曾被董建華招攬進入政府智囊團的該報前總編輯練乙錚,在一篇文章中透露,當年保安局局長葉劉淑儀因為《信報》堅決反對二十三條基本法立法而非常惱火,在一次會議上劈頭就指責練乙錚說「你們《信報》林家是不是掛錯黃曆?」意思是指現在已經是特區政府年代,而《信報》居然還唱反調,可見雙方在一些政治問題上芥蒂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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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January 10, 2006

Google as an efficient proxy for blocked websites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modified from the original version written by 稻·子™. Unfortunately his space is currently not available (because of this post?).

对于服务通常被设置提供更多安全, 阻拦通入到不受欢迎的网站以前我们是无法登陆的,现在我们可以通过Google提供的翻译服务(语言工具)来做一个代理绕过受到制约设置我们没办法访问的网站!。
例如登陆english...beforestforever.blogspot.com
1. go to "google.com"
2. click "language tools"
3. find a "Translate a web page"
4. fill in your web add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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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January 09, 2006

李开发:郎咸平对国企改革的实际情况所知甚少

李开发:国资委职业经理研究中心教学研究部副主任

Original article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1月09日 11:31 新浪财经

  2005年走了,2006年来了。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经济的发展不进则退。许多国有企业近两年等待改革,付出了极大的成本。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不改革都会带来更大的困难。改革必须加快,改革不能迟缓。

  一、对国企改革应慎用“国有资产流失”来下结论04年的郎顾之争一年多了也没有停息,争议此起彼伏。这一年多时间里,改革受到了空前的质疑。人们从善良的愿望出发,质疑国企改革,批评国有企业在改革过程中造成了资产流失,而这种质疑多数脱离了事实。

  我的调查表明,在国有企业改革过程中,应慎用“流失”。 国有资产本身存有多种问题,有的由于质量的问题,水分的问题,许多帐面资产原本就不存在,挤水实际上是说原来就没有。还有一种是交易性减少。交易实现的是市场价值,实现市场价值应该是物有所值,不能认为与预期价格的差价就是流失。比如菜场卖菜,你想卖出去,只得给成交价,你不成交,那你就耗着,时间一长,菜就会烂掉。还有一种,是资产实现市场价值的过程中的成本。比如,有企业欠你1000万,但那个企业不值500万,你得开支讨债队伍的开支,诉讼的开支,年复一年追索的开支,最后能讨来多少?其实这也是市场的成交价,如果你想变现,就象银行只给贴现价。只有一种是人们所说的国有资产流失,这就是把货真价实的资产“明显低于市场价出售”了,但这种比例究竟占多少,这种事情不能凭感觉,一定要核实。郎咸平说中国的国有企业改革之路是主流经济学家拍脑袋,我认为,对国有企业改革的质疑不可拍脑袋,要注重事实。

  关于国有企业产权改革的辩论,许多人说是主流经济学家与非主流经济学家之争,依我之见,实际是理论与实践结合者与经院理论之争。凡是深入基层做调查的学者无不反对郎的理论,这些人即所谓主流经济学家有个特点,就是每年有大量的时间在基层做调查研究,在那些困难的国有企业做了许多调查,相比之下,大学教授们到基层去的太少。这些在基层调研的,几乎清一色的支持国有企业的产权改革,国有企业必须有退有进,中小企业需要国退民进,通过产权制度的调整,走上面对市场、灵活经营、自我完善与自我发展之路。而经院的学者,多数不赞成中小型国有企业的产权改革。理由还是意识形态的观念多,比如,职工是主人,企业领导是保姆啊,比如,国有企业搞不好完全是管理者不好,国有企业领导人都是贪污受贿分子,要把企业搞糟了自己购买啊,只要按职业经理人制度实施,国有企业就完全可以搞好等等。有的还动不动用扣政治帽子的办法,说主流经济学家站到利益集团一边了,总而言之,用道德评判的办法,用给别人定性的办法来显示自己的正确与正义,令人颇感不爽,虽然里面有一批学者是我的好朋友。

  郎咸平从国外来,作为经济学家对经济建设发表看法无可非议,但是,核心一点,就是郎的见识与中国的实际相距太远,对国有企业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问题与改革的实际情况所知甚少。然而,郎下车伊始,高论频频。对长期从事基层调查与实践研究者来说,他那个理论实在是肤浅得很。在时下的中国,当改革会造成许多人失去眼前利益时,充当一种道德评判者的角色最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其实,众多网民们只要清醒一些,多少解实际情况就要理性得多。比如,父母在国企工作过的,他们一定知道国企是如何人浮于事,许多岗位的人是如何不称职,国企加工资是怎么平均主义,怎么搅得天昏地暗。郎教授及其一些非主流学者把垄断国企说得一团花,把公有制下的计划经济模式的国有企业说成是美艳可人,那个理论其实真的不值一驳。

  二、垄断国企绝不是有强大生命力的企业

  郎说,中国国有企业从来不比民企差,例证是H股的上市公司。天哪,几乎举国上下的人都知道国有企业的毛病,只有郎教授如此天真可爱。在香港上市的国有公司,几乎清一色是垄断型公司,产业垄断型、资源垄断型、资本构成特别高的公司,电信业,石油,煤炭业。国家投资了巨额的国有资本,许多是独家经营,别无分店,建立了全国性网络,有的是通过资源垄断封杀了民企的投资机会,有的是用推动主管部门建立很高的准入门坎来实现垄断的。例如,在中国,电信、铁路、邮政,石油,你能进入吗,不要说没有多少亿,你不够资格,就算你够了资格,油田、油轮、管道都在垄断国企手中,你绕也绕不开,你与它竞争,胜算有多少?不过这绝不意味着它先进。中国的通信业,根据信产部电信研究院以前的提供的研究成果,电信运营企业的劳动生产率大约是世界抽样国家平均水平的1/19。劳动生产率之低让人不可思议。然而,中国电信业的收费标准之高确是令人咋舌。从香港往深圳打电话比往美国打还要贵。前两年,小灵通要上马的时候,信产部曾经下过封杀令,后来开放了。其实小灵通早就是在国外淘汰的技术,信号那么差,为什么在中国行得通?便宜。为什么便宜?因为移动的话费太贵。出了个联通,移动话费下调了30%以上。我敢说,如果国家放开电信经营,再有三到五家的企业来经营电信,特别是有民营企业来经营,手机费一毛钱一分钟肯定能达到。垄断还带来服务水平的不足与服务质量的众多欠缺。北大的周其仁教授是研究电信企业运营的专家,是当时电信分拆的主要建议者之一,我和周教授的观点是一致的:垄断企业通过剥夺全国消费者,加大了整个社会的营运成本。垄断价格决不是合理的价格。与合理价格相比,我们普通消费者每月可能多交了一多半的话费。

  垄断国企实现的利润是以剥夺广大消费者为前提的,是以挤压其它消费为背景的,是损害其它企业竞争力为条件的。你数一下偌大的中国,有多少个在完全竞争行业里效益突出的国有企业(没有过假账的、不象三九集团那样的企业)?有些企业是事实上的垄断,比如中国一汽,多年来国家滚动投入了数十个亿,但是实际上只有合资企业有效益,而效益的大多数被外资拿走了。中国汽车产业近二十来奉行拿市场换技术,但一直没有换到技术是不争的事实。与这些大型国企没有自己的品牌和技术正好相反的是,吉利、奇瑞汽车用5万元的车打入了市场,形成了自己的技术与品牌,并且越做越大。没有吉利与奇瑞这类民企,可能捷达与普桑还会在15万元左右价格不下来。近20年中,中国的汽车行业是市场最好、效益最好了,然而却是既无品牌,又无市场。中国一汽2005年上半年亏损5个亿,20多年那么好的市场,那么高的的售价,效益那里去了?过去14万元以上捷达车,现在还买7万元,可知里面有一半是毛利,天知道消耗到哪里去了?吉利车五万元有盈利,能高速发展。这一反差多么强烈?!

  记得2004年郎顾之争中,我在许多场合讲过,国有垄断企业从来不向国家交红利,垄断企业的利润被自身消化了。前不久经济学家盛大林先生在《中国青年报》发表文章,举例说一家卷烟厂职工月工资近1。5万元,是其它非垄断国企职工一年的工资。人行行长周小川先生最近也谈起了国企应当向国家分红的事,大家才醒悟过来。原来垄断企业多年来连红利都没有交给国家,这样的垄断对国家的好处在哪?对人民的好处在哪?

  三、目前的国有企业远不具备完全实行职业经理人制度的相关条件

  郎说中国国企要搞职业经理人制度,拿外国的例子来唬人,现实完全行不通。微软中国的老总年薪千万人民币以上,一些著名的中外合资企业老总们也日进万元,能者多得。但这得有个条件,必须是来自市场,从市场中产生。中国的国有企业有多少是从完全的市场经济中产生的?从来都是任命制,从市场产生的微乎其微。如果让他们年薪百万,他们值不值年薪百万?相比之下,国资委的领导不是应该年薪千万?再一个,这些大型国企业的中层是什么价?技术人员是什么价格?更重要的是,他们值不值这个价?比如,你先把电信运营商、垄断的汽车企业的劳动生产率提高到世界的平均水平再说。况且,即使垄断企业能用从全国人民头上剥削来的钱开支,有这个开支能力,非垄断的企业就根本没法操作。你给一个人,还是领导班子?你给了领导班子,中层也在管理岗位,给不给?技术人员是企业的命根子,给不给?市场营销人员也是重要的,你给不给?最后恐怕就是普通职工没有份了,职工会不会答应?企业本来就没有效益,钱从哪里来?事实上,你只要不是完全市场化的经营体制,你就不能算是职业经理人,你就不该拿职业经理人的工资。中国的国有企业能进入完全市场化体制吗?至少说,目前的外部环境,体制条件,企业自身条件,都离操作职业经理人制度相距甚远。一个以铁饭碗为特色的体制,一个严重人浮于事的体制,谈什么职业经理人制度?笑话!

  四、实行MBO与国有资产流失并无直接关系

  关于MBO,实施的对象是中小型国有企业。MBO方式是困难国企改革的重要形式。是啊,不知道我们总是想把企业出售给外国人,出售给外来企业?为什么不能出售本企业的人?特别是本企业的管理层是对企业最了解、也最有感情的一拨人。难道本企业的人是另类吗?至于出售价格是不是完全市场价格,那应该有程序来把关,由政府组织的那么多的相关部门把关。出售给谁也都可能有流失,不独MBO。郎先生不知实情发议论,好象国有中小企业原来困难得转不动,一转手就要损失多少钱,这些话毫无根据。就比如科龙,郎先生赖以立足的批评顾雏军购买科龙的依据是上市公司公布价3。48亿元完全错了,现在有证据证明格林柯尔还承担了科龙母公司容声集团12。6个亿的关联债务,这一个国有资产流失的典型事实上不成立。(见《财经》杂志的专门报告《顾雏军全调查》)

  时下的中小型困难国企多数资不抵债。这种类型的企业其实白送给发议论的先生们都不敢要的,因为即使零资产出售也根本就不存在白送,因为,你那个企业的虽然也有资产,但更重要的是有大量债务是要还,那个债务比资产更多。企业抵押给银行了,还有非银行的一大批债主,还有职工要就业安排。你看,只要你从形式上接过手,时不时的就会有债主出现在工厂里和你的家里,有的干脆是带着大盖帽,带着手铐来的,你不还钱得要把你带走,也会每天有许多企业职工向你要工资,要安排工作,成群结队的出现在你家门口。这还不打紧,每个企业还有少数人能铤而走险,敢与你玩命的,动刀子的,要你给工资,给条件,解决生活保障,解决待遇。所以,唱高调的先生们,自从你接收企业那天起,你要准备好,有债主们是登门讨债、死打烂缠的,也得准备着有人和你玩命。你得小心点。

  困难国企基本上是传统企业,行业利润非常薄。由于原来那个机制,人多,成本高,费用多,所以资产的折旧多数提得不足,资产水分很多,所以你接收了,到处都有水分。职工不了解企业的实际家底,来一个记者采访,职工告诉记者的全是纸面上,常常与实际相差甚远,发到媒体上的给人们的印象就是国有资产流失。虽然也有个别是真正的国有资产流失的,但多数企业公开的账目与实际价值相差很大。那些资不低债的企业,或者帐面有上有多少资产、实际价值资不抵债的企业,接手的风险很大。就象浙江万向集团本来计划并购襄轴,即便7000员工只安排2000,还是担心局面可能难以维持,最后只得放弃收购。那么,许多国有企业远不如襄轴的资产质量,最后的情况是,外企不要,大企业集团也不要,职工持股即使有几个人愿意投钱,只要有一部分人不投钱,这个方案也会泡汤。前不久,我了解到一些原来的困难国企,至今也没人买,放在那里干耗着。职工什么状况?外出谋生的,做点小买卖的,也有一批活得极其困难的,其生活景象令人悲惨落泪。

  所以,我想告诉那些不分原委,一古脑儿反对MBO的读者,应该了解企业的真实状况。不要一听说搞MBO,好象就是一块肥肉被人吃了,应该尊重事实。我列举一个实例给大家看,来自最近的媒体:济南市国资委监管企业达255家,其中国有企业147家,集体企业108家,账面资产总额427.75亿元,负债率88.65%,职工总人数26万人。企业总体状况是“三多三少”:即困难企业多,生产经营正常的少;改制不规范遗留问题多,规范改制的少;欠职工工资、养老金及医疗费的多,三费不欠的少。对此,专业人员称,政府也面临着“两难”境地:及时使该破产的企业破产,政府买单财力不济;若拖着迟迟不破产,亏损越多,欠职工三费越多,安置费越多,以后破产的成本越大,政府的包袱越重。

  根据我的分析,上面说的资产账面总额是427.75亿元,估计实际清算时,挤出水分,也许可能只会是300万元、200万元甚至更少。这是因为有形资产购置的时候,建设的时候,以及包括提折旧的时候,都有水分含量。更多的是企业都有大量的应收款,这些应收款可能多数有问题。你想啊,要是没有问题早就收回来了。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讨债的是孙子。更何况多数欠钱的单位破产了,人间蒸发了,改制了,换人了,亏损得根本还不起了。可能还有债务还没有入帐,比如,该支付职工的劳动保险费等。大帐一算,企业就值不了几个。而且,有些旧设备除有形磨损外,还有无形损失,如科技进步导致旧设备的淘汰。比如全新的设备,即使你摆在哪儿几年,现在设备落后了,不能用了,也只能报废,比方,你拿着三年前的手机,那怕就是一天未用过,也值不来几个钱。这样算来,资产的实际打折会很大。象上边的例子,倘若完全挤出水可能是250亿元资产,负债率就要上升到150%以上,许多困难企业如此。大慈大悲的救世主先生们,不要说国有资产流失了,我替这些困难企业求情了,谁去MBO吧,白送给您,只要你能盘活企业,让职工有饭吃,国家收到税,我愿意每年都为你去烧香。

  这样实际资不抵债的企业能算国有吗,国家还有什么吗?有时候政府得考虑,倘若有人要,先得考虑他是不是炒地皮的,或者是捞一把就走人,是这样的人,就是出价高也不能卖给他。为什么?他到手折腾一下,把能变现的拿走了,原来企业职工怎么办?职工还不是要去找政府?给社会增加压力?所以即使便宜些,给实际认认真真做企业的,好好的带领职工抓生产,做市场,稳定生产经营活动。去年我在一个座谈会上说了这个意思,出发点正是为困难企业职工着想。唱高调是不要负责任的,说老实话对解决问题才真有作用。国有企业从严格意义上不算企业,不是一个市场机制中的企业,根本就不能拿真正的企业方式去操作。郎教授拿这点来说事,本身就是体现了对中国时下的国有企业的不了解的。

  我去过珠三角、温州及福建石狮等地许多次,在多次的调查中,我的体会是,在企业竞争中,中小型国有企业如果不转制,一定难以生存。中小型国有企业面临三个方面的竞争,一是三外企业的竞争,二是乡镇企业的竞争,三是民营与个体企业的竞争。深圳珠海那么多三资企业,民营企业,职工基本是20多岁,30岁以上很少,工资比较低,工作量那么大,企业的职工清一色来自农村与小城镇,许多人每天加班。你也不要说企业老板心黑,他不这样产品在市场赚不了多少。市场经济,你得问市场。企业的承受能力就那么些。农村来的职工特别能吃苦,即使企业没有让你加班,但你要挣到钱就得加班,许多人每月不到700元工资,每月工作29天,多数也没有医疗失业等保险,或者即使有也数量很少。付出比国有企业职工多得多的劳动,工资却只是国有企业的二分之一,甚至更少。国有企业职工即使只有1000元工资,企业也要交300元以上的各项统筹金,实际收入是1300元了,工作时间可能是23天,如果再要加6天班,还得付几百。因此,你要知道,中小型国有企业,如果你依然在传统行业,没有很高的技术含量,你根本不别去与民企或三资企业竞争,那个竞争能力是相差太远了。国有企业没有办法按市场化来经营,那个大锅饭的体制,你开发新产品也不容易,再说了,民营企业更容易开发新品,大部分人的低工资,企业还能拿得出钱来请高级专业技术人员来开发新品。国有企业的技术部门,你即使给得起高工资,全厂职工也会和你过不去。最终,发不出工资要硬发,亏损了只有用银行的钱来填充,更何况在管理体制、经营体制方面,民营企业、三资企业与乡镇企业的优势更加突出。

  我还想说的是,许多三资企业乡镇企业的产品质量好于国企,为什么,因为有严格的奖罚制度,你早上不好好干,晚上就得走人,这在国企是没有办法到位的。有些人从善良的愿望出发,说应该要给农民工加工资啊,不能容许剥削得那么厉害呀。其实,这也是不切实际的。这些企业为什么有竞争力,成本是最重要的方面之一,而成本是由市场决定的,就业的人,你嫌低你可以不干,但你不干有人干。倘若你不干就没有人肯干,企业必然要加工资,否则招不到人。现实是有那么多农民工或乡镇人口要到城市就业,你没有办法,你想让农民改善生活,就得容许他去找工作。一些西部农村,年收入不过千元,因此他要来找这份工作。从另一角度讲,当大多数企业如果有了足够的利润,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善职工收入待遇。这时候,企业之间就存在竞争,经过竞争,待遇差的企业也会有所改善,这是经济规律。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带有浓厚的计划色彩的国有企业生存,时下的办法只有一条,把三资、乡镇企业、民营企业都关了,只是那样做国家的经济就不要发展了,你也别想改变农民的积贫积弱的困境,还回到贫穷的老路上去。谁教咱们中国人口这么多、资源又那么少呢?

  四、2006,我们亟需通过交流,实现共同推进改革的共识

  国企改革因为和资产流失的问题放在一起讨论,所以出现了宁愿不改也不背黑锅,宁愿烂掉也不愿意趁企业尚有点价值去出售。不出售谁也没有责任,没有人说三道四,这个倾向很危险。关于改革的质疑变成道德的评判没有价值。按照市场经济规则去定价,去操作,程序的严密性与竞争的多重性可以防止国有资产流失。

  郎咸平一方面把自己当成最正确的经济学家,一方面又把自己当成说真话的孩子,他的批判正好迎合了社会上众多民众对贫富不均、两极分化的不满的情绪,这种现象值得警惕。郎咸平在反对国有资产流失的名义下,推崇垄断国企,推崇大政府和威权政府、否定民营企业的发展,目的却是根本的倒退——一种完全不属于市场经济的陈旧体制。

  中国正在全面融入全球经济,WTO的加入给了我们巨大的发展空间,也使我们面临着巨大的竞争。如果不加快改制,中国本土的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将无法运用中国自身的合法资源,将直接导致本土企业做不大,其结果只能是把市场拱手让给外国企业,让给国际资本巨头,中国的经济命脉将落入外国资本家手中,中国的经济动荡不安将指日可待,中国人将会成为国际市场最廉价的打工仔。中国的汽车工业20多年发展就是明证。现在,我国经几十年打造起来的一大批机械工业集团、著名化工工业企业、光学产品企业、日用化工企业等纷纷落入外资之手,许多资本有机构成高、有经济前景、但体制落后的国有企业正在陆续进入国际资本的囊中。许多企业在寻求出售合作时,宁与洋人、不与国人的心态令人担忧。

  2006年已经到来,愿人们能用理性的眼光也看待国企改革,辩证地看待对改革的种种非议,能清醒地面对现实。面对国有企业必须改革、不得不改革、不改革就得沉沦的现实,人们需要宽容与理解改革,让改革有一个宽松的政治与舆论环境。政府在主导在改革的过程中,应该通过更公开合理的程序、充分的竞争,让国有企业的产权在过渡过程中更能体现价值、体现社会公平;同时,政府还应充分调动社会资源,作出更大的让步,力争最大限度地保护下岗职工的合法权益,创造更多的就业渠道,缩短改制这一艰难而有诸多阵痛的过程,用未来的发展来换取迫在眉睫的改革的成功。整个社会万众一心,冲破质疑,推进改革,则国家幸甚、人民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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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st Read郎咸平:资本主义精神与社会主义改革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1月09日 11:20 新浪财经
  本文为郎咸平教授2005年12月21日清华大学演讲整理而成。

感谢各位同学!从去年开始一直走到今天,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到底什么叫做改革开放?”我一直思考这个问题,我也想找到一个适当的场合来陈述我的想法。今天,我感谢清华学生会邀请我。学生的邀请对我个人而言,意义极其重大。因为国家未来需要的就是你们。我准备在今天这个场合谈谈一个新思维——到底我国的改革开放出了什么问题?什么才是一个改革的新思维?在场这么多同学,冒着天寒地冻的危险,跑来听我的演讲,我想请现场每一位同学,当次历史的见证人。今天我以一个学者的身份来谈一谈我心目中的改革开放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思维,好吗?

  各位同学如果比较关注我的言论的话,应该能从最近的网上对我的批评得知一二。有很多人说我是“反改革”,说我忽略了邓小平先生提出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道理,像这一类的批评,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这类批评对我来讲,已经是司空见惯。今天在一个“追求卓越”、世界级的学府,在这样一个场合,我要告诉各位,什么才叫做正确的改革。我选定一个题目------“资本主义精神与社会主义改革”。

  我要请各位同学思考一下,你认为我们25年来的改革开放是成功的吗?我们回头看一看,25年之前,邓小平说过一句话:“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各位注意到没有,当时讲这句话的时候,全国老百姓是一致支持的。当时在社会主义的环境里,竟然能够喊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有什么条件呢?我想在清华大学,把这个条件重新的定义清楚,我不希望在这个基本问题上面,我们学术界,或者企业界再有任何争论,以及任何的怀疑。它的条件就是,可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是其他人不能变得更贫穷,这就是原则。

  今天,我就想拿一本你们曾经念过教科书,叫做《微观经济学》来谈一谈邓小平的理念。各位同学回去以后,翻开书里的最后一章“福利经济学”,里面讲了一个理论-----“帕累托改进”。“帕累托改进”,就是一部分人财富可以增加,可是其他人财富不能减少。邓小平在一个社会主义的国家,提出来可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是各位请注意,这是社会主义国家,其他人不能变得更贫穷就是一个前提。但是一个资本主义的结晶------《微观经济学》的思维理念,竟然和社会主义的思维是一模一样的。“帕累托改进”,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公平一定是在前头的。公平是什么?是一个初始条件的公平。也就是给你同样的机会,你不能够剥夺他的机会,当然是一个起点的公平,也就是在不剥夺他的公平机会之下,允许一部分人富起来。所以不论是以社会主义或者是以现代资本主义观点来看,公平就是一个起点,在公平之上才能谈效率,而“公平产生效率”是一个不容争辩、不容讨论的事实,这是邓小平所提出来的,同时也是社会主义理念,更是现代资本主义的精神所在。

  各位都是最高学府的同学,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今天听我讲到现在,你竟然发现现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有如此的类同性。在我们心目中,所谓的“资本主义”这个虚幻的名词后面,应该是所谓的自由、民主、议会、宪法、民营经济等等。怎么会变成“福利经济学”里面追求公平,在公平之上才有效率呢?那么我清楚的告诉各位,这是马克思主义冲击一百多年的结果。所以我在这个场合,和各位谈一下: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什么又是资本主义?好吗?

  我把各位带回到1720年的欧洲谈一个历史故事。1720年,英国、法国等国针对当时所发生的三次欧洲金融危机拟定了一个《泡沫法案》。所谓三次金融危机,是连续发生了三次股票市场大崩盘。各位可以上网查一下,包括法国的“密西西比泡沫”、以及英国的“南海泡沫”。我们再往回看,在1720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16世纪到18世纪的一两百年间,是所谓的“重商主义”时代。当时的欧洲各国政府,为了掠夺大量的黄金白银,所以成立了全世界第一家国营企业——东印度公司(这个公司给我们中国人带来了无穷的噩梦)。东印度公司是国有企业,是以炮舰为前导、以盈利为目的一家公司。当时欧洲各国政府,为了掠夺殖民地,不停的打仗,打得民穷财尽。不得已只有发行战争债券,这是世界上第一个债券。但问题出来了,战争债券到期得还钱啊。如果还不起怎么办呢?那只有“打白条”了。同学们能不能告诉我一个英文单字-----把这些还不了款的“白条”摞成一堆的存量的英文怎么讲?对,就是同学们所说的“stock”。也就是说,政府利用国有企业掠夺财富,而还不起的债务就叫做“存量”。政府控制着一大堆还不起钱的债券,或者叫“白条”,到最后还是要还嘛,那怎么还呢?当时就有几个聪明的人说,要还掉“白条”就得搞个“市场”来骗。市场叫做market,所以就搞了一个stock market——“白条市场”(我们翻译成“股票市场”)。如果你要搞个市场来骗,就不能搞个脏脏乱乱的菜市场,不好看嘛。那你要怎么骗呢,就要搞的富丽堂皇-----大理石的地板,大理石的柱子,宏伟之极,就像今天的上交所和深交所一样。。当时国王就说,好啊,这我可以做到,没问题。但我怎么骗人去买白条呢?聪明人说,“白条”现在千万不能卖,因为它没价值。那么国王说我怎么创造出白条的价值呢?聪明人就说白条的价值是可以创造的,你就告诉他们这个“白条”的价值是取决于未来的现金流。国王说,这个未来的现金流用什么做担保呢?聪明人就说用“东印度公司”未来掠夺的金银财宝来做担保。所以你们今天读财务管理,你发现股票价值取决于未来的现金流,这个概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然后,政府就劝告老百姓买“白条”,因为它代表的是未来的财富,就是东印度公司从亚洲到非洲,到南美洲掠夺来的金银财宝,而这就是“白条”未来现金流的保证。政府将白条卖给第一批傻瓜。第一批傻瓜再用同样理由卖给第二批傻瓜,然后卖给第三批傻瓜。到最后把“白条”的价格炒得无比之高。可是这么细小而不成熟的市场所寄托的只是未来不可预测的现金流。终于发生了三次金融危机。就是我刚刚说的,“密西西比泡沫”以及“南海泡沫”。

  到这个时候,欧洲各国政府才理解了股票市场官商勾结、内幕交易、操纵股价,以及借钱炒股的本质。我们今天在中国股市上看到的不法事情,在当时都发生过,只是我们不了解这段历史。欧洲三次金融危机之后,欧洲政府就在1720年推出了一个《泡沫法案》。英国政府禁止了股份有限公司达一百年之久。而法国政府禁止了银行这个名词达到了150年之久。

  “重商主义”走到这个阶段,算是走到了尽头,1776年,一个伟大的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写了一本伟大巨著《国富论》。《国富论》坚决反对国有企业,呼吁市场化和民营化,主张以看不见的手来调整市场的供需,而不需要政府的干涉。这不是和我们改革开放喊的口号类同吗?我们今天喊的口号,我们今天做的改革,包括股改,几乎都可以在过去欧洲历史上找到痕迹。只是我们不学习,这才是我们最大的悲哀。我们今天是踏着历史的足迹,不断重复着过去的悲剧。

  《国富论》针对国有企业的弊病,提出了一个当时所谓的新思维,那就是政府与国有企业彻底分家,政府退出企业经营。一个很时髦的理念-----民营化和市场化----出来了。亚当.斯密提出以法制为基础,以自由为手段,追求财富。但这一切必须在民营化和市场化的原则下完成。请记住,那是1776年。从1776年至1867年的90年间是欧洲最困难的时间,这段期间叫做工业革命。整个工业革命时期,欧洲是历尽劫难。在自由经济,民营化和市场化的理念下----类同于今天中国的“大欺小,强欺弱”的现象层出不穷,例如资本家克扣工资,聘用童工,制造污染等等。

  1867年,一个伟大的经济学家马克思在《国富论》出版90年之后写了一本巨著《资本论》。这本书在今天世界历史上扮演角色之重,是我们所不可想象的。当时的欧洲社会,是遍地暴动,社会严重动荡不安。究其原因,就是社会财富由于自由经济、民营经济发展过速,而造成大欺小、强欺弱的不公平现象。在社会财富分配严重不公的情况下,原始的资本主义遭到了挑战。马克思利用历史的观点,详详细细地批露了一个让人竦动的理论,那就是劳动剩余价值说。他写这本书的时候,是根据比他更早的经济学家李嘉图的观点写的。李嘉图认为这个经济体系所创造的财富是由劳动力所创造的。我们今天研究经济学仍然秉承这个思维。最原始的生产力就是劳动,劳动创造资本,资本有了劳动才有后续的活动(这个理论在1966年由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萨姆尔逊(Samuelson)在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所发表的论文得到了证实,)。马克思认为如果这个社会的财富是由劳动所创造的,那么资本家为什么那么富裕呢?显然是资本家剥削了劳动者的剩余价值。他以相当的篇幅陈述了一个观念,就是以大历史的视角来看,工业革命结束了封建王朝,而工业革命之后就是一个追求公平的共产主义。当时所谓的“共产”,目的就是追求着公平。马克思并不是不重视效率,而是认为效率是由外部因素所推动的,例如蒸汽机的发明改进了效率。但是《资本论》对公平的追求影响了欧美国家此后数十年法治系统的改变。这本书所描绘的情况,深深打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因为欧洲资本主义走到了1867年前后,几乎要到达尽头,整个社会无法再容忍不公平。当时一种追求绝对自我的理念,使得巴黎、伦敦等城市变成了肮脏、臭气冲天的城市。每个人把大小便、垃圾都往街上倒,因为我只要自己好就是了,不管别人死活。这不是我们今天经常听到的话吗?——“东西是自己的才会做得好?”我们的国企改革不正是这个思维吗?但是,如果每一个人都只顾及自己好,而把不要的垃圾都扔到街上,结果使得整个巴黎、伦敦、维也纳等城市臭气冲天。当时不论是经济结构,还是社会环境,都处于崩溃的边缘。所以《资本论》的结论就是资本主义必定灭亡。我可以告诉各位,马克思心目中的原始的资本主义确实已经灭亡了。

  可是其后的资本主义就在《资本论》的冲击下逐渐社会主义化。以英国为例,英皇亨利二世创立的皇家法院编辑了过去的判例,形成了今天《普通法》系的基础(也叫《海洋法》,或者《英美法》)。值得关注的是由于受到了马克思主义的冲击,英国大法院开始研究公平法案(国内翻译成衡平法)。普通法和公平法两个法案于1873年和1875年在英国司法法案中合并,成为今天的普通法。普通法所追求的,是把一个社会的公平观念,加入到法案里面。什么叫做社会的公平观念?举个例子,在英美两国的法院,真正做成判案决断的不是像我们中国这样的法官,而是陪审团。这个思维我们很难理解,因为我们中国所遵从的是“精英主义”的理念。所谓“精英主义”就是你在年轻的时候,爸爸妈妈天天督促你读书,不然怎么考得上清华呢。你这次考了个97分,还不好,要好好努力,一定要考满分。把书念好了,现在才能成为社会的精英。我们这一群人,包括我在内,都是“精英主义”下的可怜虫。我小的时候,父母就逼我念书,我的智慧又不是很高,我念得非常辛苦。我当时就想,等我将来当爸爸以后,绝对不逼我孩子念书。结果我当了爸爸以后,不但逼我儿子念书,还要逼他学小提琴,学钢琴。这就是“精英主义”在作祟。在“精英主义”制度下,我们很难理解、也无法体会普通法的公平理念。

  我想问在座同学一句话,假设今天你要去法院打官司,有人告诉你,这个法官是哈佛大学的博士,你马上就放心了。如果别人告诉你,“这个法官是个农民”,你就担心死了,“完了,完了,这官司别打了”。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们都是“精英主义”下所培养的人群。但是英国司法法案所强调的就是“非精英主义”。整个社会的公平标准,不是由社会精英所决定的,而是由普通老百姓所决定的。也就是说由社会大众组成陪审团。比如说像我这种有沃顿商学院博士的教授,都有可能被认为是神经病,简称偏执狂,而被排除在陪审团之外。因为我这种人特别自以为是,所以是不能在普通法系里面判案的。各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一向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念博士,就是这个目的,让你知道如何坚持自己的偏见叫博士。

  可是判案就不行了,普通法中的判案是不能让你有偏见的,所以对方律师会问陪审团团员,“你们最近有没有看报纸了解案情啊?”你只要说看了报纸了解过案情,你可能就会被淘汰,因为你不客观因而不够资格当陪审团团员。如果是博士呢?也可能要被淘汰。陪审团就要找那些不看报,也不看书,每天浑浑噩噩,打打麻将的最好。各位知道为什么吗?这就是普通法系的伟大创建,因为像这样一个成天打麻将的人,他脑袋里所想的,他的价值判断标准,是从小到大这个社会给他的哺育,包括电视、收音机、邻居、朋友、老师、同学所灌输他的想法。他这个简单的想法,是整个社会价值判断的浓缩,因此他会判案。各位知道吗?只有在普通法的国家,才能有好的股票市场,如果不在普通法制之下,就没有一个好的股市。欧洲大陆是大陆法系国家,几乎没有一个国家的股票市场是好的。比如说银广夏案件,这样一个明显的造假的案子,在我们中国法院很难判刑,因为犯罪通常都是走在法条之前的,而我们中国又是一个大陆法系国家,必须依法判案,没有法条在前,就判不了案,这就是大陆法系的缺点。可是普通法系就不一样,陪审团不需要懂法律,也不需要看法条。他们会这么想,如果我的儿子成绩单造假的话,我捶死他。如果我的儿子成绩单不能造假,那上市公司的成绩单为什么能造假呢?那么就有罪。他根本就不需要法学知识,也不需要学习。他只要凭他的一个简单、普通的概念,就能够判别你是否有罪。这样一种判刑方法,把全社会老百姓所认知的价值标准,当成一个社会的公平标准。这种创建是非常伟大的。什么是这个社会的公平呢?那就是老百姓认为是公平的,那才是公平。而这种公平,取决于全社会所有百姓的一种公平的认知。陪审团所代表的就是一般老百姓的价值标准,这就是公平。各位请注意,这是在马克思完成他的《资本论》八年之后形成的公平观念。

  除了利用法律追求一种新形式的公平之外,后续的法律依然受到马克思的冲击。马克思主义清楚地指出资本家跟劳动者之间的矛盾------资本主义要发展必定要剥削劳动剩余价值,所以《资本论》的一个基本的前提就是劳动者与资本家之间是对立的。我再请各位回忆一下美国1890年的《反垄断法》,直译为《反托拉斯法》。 《反托拉斯法》英文是 Anti-Trust。Anti是“反”的意思,什么叫Trust呢?对,清华同学的水平果然高。那就是信托基金。《反托拉斯法》到最后就是反信托基金。大家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当你仔细回顾历史之后,你会发现历史是多么的有趣----因为美国大家族实际上是很多信托基金的持有者。因此,Anti-Trust,《反托拉斯法》实际上是反信托基金法,也就是反大家族法。大家族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既得利益者的问题,而是一个资本家的理念。所以欧美各国不但在法律层面上,例如普通法,来寻求一个马克思所追求的公平。同时拟定法律,化解资本家及劳动者之间的矛盾。而化解是从资本家开始化解,而不是说从劳动者开始化解,这个思维太重要了。因为从1844年开始到1867年间,马克思和恩格斯就提出既得利益者的资本家会利用一些伪观念来毒化劳动者,例如推广基督教精神,要求劳工接受上帝的带领,接受上帝所给于的一切,包括接受这个社会的不公平等等。所以马克思提出,社会要进步就要打破妨碍社会进步的思想,包括基督教思想,而这也是马克思唯物主义观念的由来。为了避免马克思主义的冲击,因此劳资冲突要从资本家开始化解,而不再由劳动者开始化解,这一切都是受了马克思的冲击才有如此重大思维的转变。

  我给各位举个例子,微软的比尔.盖茨----他也是每一位同学心中的伟大人物-----在几年前提出把所有的财富捐出来成立比尔.盖茨基金会。因为他认为他今天的成就除了个人的能力以外,整个社会的哺育具有更大的贡献,所以他取之于社会,就要还之于社会。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个人现象,这是从《反托拉斯法》一直延续的一种新形式资本主义维持公平的精神。我们很意外的发现,美国政府的矛头针对的竟然是大家族。但是它绝对不是采用所谓武斗的方式来解决,而是希望大家族颐养千年,退出美国的经济舞台。

  各位还要注意一件事情,美国跟英国是不一样的国家。美国移民都是愿意跟过去的文化、民族、亲戚、朋友一刀切断关系的极端个人主义的一群人。这样的个人主义带给美国的影响是巨大的。这些人一旦成为资本家之后,所带给美国社会的就是动荡与不安。我这句话,可以从1929年的美国股市大崩盘得到印证。《美国证券交易法》的第二章描述了和1720年的《泡沫法案》中一模一样的现象,就是官商勾结、操纵股价、内幕交易,把股价炒得老高,而导致了1929年美国股市大崩盘。总市值由当时的890亿美金跌到了150亿美金,可以说是美国帝国主义的末路。但是各位请注意,延续了《反托拉斯法》,美国政府在这个阶段受到马克思主义冲击的结果,深切的领会到了一个道理——“一个国家要长治久安,必定要以民为本”,更具体地说必须要藏富于民来化解劳资冲突。而藏富于民的结果,造就了今天的美国。

  我再以美国股票市场为例,解释如何透过股票市场的财富重分配功能,达到藏富于民化解劳资冲突的效果。美国和加拿大都是相同的普通法系国家,但是加拿大的上市公司当中89%以上都是家族控股。美国呢?它大部分的公司竟然是大众持股而不是家族控股。全世界除了美国英国之外,都是家族控股。为什么美国是大众持股?这个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化的结果。当时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工程,从1890年到1934年的四十多年可以说是整个美国法治化完成的时代。整个工程之浩大,目的性之强,以及效果之震撼,让每一个人动容。

  如何创建一个财富重分配的股票市场呢?首先,美国政府放弃了1720年的策略(当时英国法国等政府束手无策,只有关闭股份制公司和银行), 而采取了彻底化解资本家与劳动者的矛盾,避开马克思主义的预言的伟大国策。美国政府除了通过《反托拉斯法》限制大家族之外,更进一步的是,是要让社会大众变得更富足来化解矛盾。怎么样才能让社会大众变得更富足呢?那就是从1932年开始推行了一系列的严加监管的法律,用严刑峻法来发挥股票市场的财富重分配的功能。当时提出了股票市场的正确思维,所谓股票市场就是全社会集资,把资金交给最有能力的职业经理人经营。社会大众怎么知道他最有能力呢?职业经理人就必须披露正确信息,这个时候政府所扮演的角色就非常重要了。政府必须确保职业经理人所披露信息是真实的,而且必须确保这个人有一种责任感,即信托责任。就是说你一旦成为职业经理人,你就有责任要把工作做好,你要替股东创造财富。这就是美国严刑峻法下的信托责任,而且是不容挑战的。上市公司的职业经理人不敢不有信托责任。如果这个职业经理人披露假消息,美国政府一定会以社会大众(或中小股民)利益为前提和职业经理人打官司,打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为止。我这句话根本不是开玩笑,你看一看安然的事件就理解了,最后安然倒闭了,五大会计师行的安达信业倒闭了,合伙人自杀了。

  大家族在美国政府的运作之下,以高市盈率抛售股票相继(而富裕的)退出上市公司的经营,美国的上市公司变成了大众持股公司。美国政府通过证监会严刑峻法的监管,确保职业经理人有信托责任,确保他所披露的信息都是真的,如果有假,则严惩不贷。这就是为什么世界通讯会因为一个小事情而受到严惩。世通犯的罪,就是更改一些会计科目,原先是费用的科目改成投资,通过折旧来提列费用。这种事情,在我们国内来讲是小事一桩,没人在乎的。在美国是不能被允许的,因为你已经触犯了一个最重要的原则——信息披露的真实性。就这个小事情,负责人被逮捕。美国电视的新闻每天晚上都会重复播放一个镜头:司法人员把世通负责人的手从背后用手铐铐住,连续几个礼拜“游街示众”。美国政府要让所有的美国人,包括从婴儿开始到老头,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就是违反信托责任的下场。让每一个美国小孩子都知道,你将来成长以后,你所要做事情就是对股东有信托责任,如果没有,游街示众就是你的下场,这个意义太重大了!就是因为美国政府这种“以民为本”的策略,使得美国的股民,甚或社会大众对美国中央政府有极强的信心。他们知道,万一他们的权益受到了挑战,美国政府会当仁不让站出来,用严刑峻法的方式,保护弱势团体,保护中小股民,保护全国老百姓,因为以民为本的制度是不容挑战的,你只要做不到这一点,马克思的预言一定会成为现实。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的伟大。

  美国每一个老百姓,通过保险金,退休金,将他一生的财富放在股票市场里。由于美国人口不断膨胀,所以美国的股市资金的投入是不断的增加,股价长期总是往上走的。我们国内有很多荒谬的语言,说“股票市场是有风险的”,我告诉各位,那是错的,股票市场只有短期风险,不应该有长期风险。因为股票市场所反映的就是这个国家的经济实力,这才叫股票市场。各位想想看,当大家族陆续退出股市之后,如果美国的上市公司都陆陆续续的上市,成为大众持股公司,那么这象征着什么意义?这就是象征着一个社会主义的实现!你们觉得好笑吗?因为你们不理解股票市场的本意。美国的大公司都上市了,他们会真实地披露信息,做得不好的退市,做得好的就会继续留在股票市场,继续为股东创造财富。他的特点就是在美国的严刑峻法下不得不有的信托责任。股民可以在股票市场上得到回报。如何得到回报呢?一家上市公司如果赚了一块钱,那就可以通过市盈率来放大财富。美国的市盈率一般是30倍,就是说,任何一家的上市公司如果得到了一块钱的利润,那么股民就可以得到三十块钱的回报。换句话讲,美国的经济得到了一块钱盈利,那么就有三十块钱回报给全国的老百姓!因此,美国的股票市场从1930年左右到1980年的五十年间,它的年回报是百分之八点三,加上银行利率,就是说,如果那一年银行的利率是百分之三的话,那一年的回报率就是百分之八点三加上三,等于百分之十一点三。而1940年到1990年的五十年间,美国的股票市场以每年百分之七点六的回报率增长,再加上银行利率。只要美国的每一个公民把自己的退休金、保险金放到美国的股票市场,那么三五十年退休之后,就老有所终、老有所养。所以恐怖分子不可能摧毁美国,股票市场的崩溃才是对美国的重大打击。美国的股票市场承担着美国社会财富重分配的伟大功能。

  大家可以幻想一下,如果美国的上市公司全部都是大众持股的公司,假设他的经理人都是有信托责任的经理人,每一个人当了公司的经理人之后,他努力为自己的中小股民贡献自己的一生,他拿他应该得到的优厚的薪水和退休金,而美国的股民通过他所赚的一块钱,放大三十倍而得到了美国经济增长的丰硕果实,这个才是真正的藏富于民。

  美国政府为了保证这种藏富于民的政策可以实施,为了保证资本家和劳工者之间的关系不再紧张,以宪法而非一般的联邦法赋予证监会执法权力。按照法律规定,美国证监会为了保护中小股民,为了保护股票市场,他可以发传票,它可以调查任何人和任何物,其执法权力是无限制的。任何人对其挑战,基本上都将被联邦法院所拒绝。各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美国的股票市场肩负着一个社会主义的功用——财富的重新分配。美国的宪法,即美国的根本大法赋予了美国证监会的严刑峻法的执法功能。你们看看!多么宏伟的计划,这也就是为何美国公民愿意将自己一身的积蓄都有放在美国的股票市场,因为他们知道,只有通过美国的股票市场才能让他们的财富不断的成长,才能使他们老有所终、老有所养。

  1932年伯利和敏思(Berle和Means)两个教授合写了一本书,是写美国的股权结构。他们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结论,就是当时美国的上市公司基本上都是大众持股公司,但是却不断地有矛盾出现!他们发现,真正的矛盾来源是股东和职业经理人。这本书把资本家和劳工之间的紧张关系转换为股东和职业经理人之间的关系。他们把矛盾进行了转移。这个转移很重要,这是“公司治理“这一伟大课题的开始。资本家和劳工之间的紧张关系通过反托拉斯法和财富重分配来得到了缓解和消除,而股东和职业经理人之间的紧张关系通过一系列的“公司治理”措施,最终也把它化解掉。这使得紧张变成了祥和,成本变成财富。

  我请同学们注意,有一个现象值得我们关注,那就是美国政府在1950年透过各种方法提倡新自由主义学派(以往经济学家包括亚当斯密和李嘉图等人被称为古典自由主义学派)。而这个学派两位最伟大的经济学家分别获得了经济学诺贝尔奖。其中一个叫做弗里曼(Friedman),别外一位叫做哈耶克(Hayek),他们两人都是芝加哥大学教授。他们提出了一个伟大的理念,就是只有自由竞争经济才是最好的,社会主义国家透过计划经济所达成的财富重分配的制度是他们所反对的。这句话让我们回到了国富论亚当.斯密的时代!亚当.斯密不是也提出了同样的思维吗?但是请各位注意,1950年代和亚当.斯密的时代是不一样的。美国政府从1890年开始,已经进行了法治化建设,自由经济已经完全处于法治化的约束之下,你不敢以大欺小,你不敢以强欺弱。这些法律不仅规范了自己的行为,也规范了政府的行为。因此社会的每一个个体,包括政府的行为都是在一个法治化的游戏规则下进行。你必须有一个游戏规则,这样才能充分的发挥你的创造力,创造你自己的财富。这个时候,你所创造的财富才不会像马克思主义时代一样,不会是掠夺别人的财富,掠夺劳工而得来的。因为你有法治化的社会秩序。走到这里就是到了一个现代资本主义的典型期,对于这个典型期,我请各位同学看一下,这已经是社会主义化的资本主义,而且是来自于马克思主义的巨大冲击。我们国内很多改革派的学者没有看清楚这段历史的事实,盲目的引进了新自由主义学派的思维,由于我国没有像美国一样的法治化建设,因此才会重蹈国富论之后类同欧洲一样大吃小强欺弱的覆辙。

  我们跳开美国和英国两国,你再看看欧洲大陆,欧洲大陆已经没有资本主义了,欧洲大陆已经走向了民主社会主义。今天同学们可能怀疑这个制度有效率吗?一个注重公平,一个以公平为基本原则的制度(包括美国和欧洲)是有效率的吗?我告诉各位同学,我不想谈论它是不是有效率,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你把公平放弃了的话,马克思的预言就会成为真实。这不是我个人的理解,这是西方这么多伟大的经济学家和伟大的政府政策制定人一致的结论。这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马克思主义,我们对他理解有多少,这种马克思主义化的资本主义,我们对它又了解多少?今天你翻开资本主义的精神代表著作——比如讲:微观经济学,会发现效率改进的先决条件(帕雷托改进)竟然是以公平为基础。什么是以公平为主呢?就是一部分人可以富起来,但其它的人不能更贫穷。

  这不就是社会主义化的资本主义吗?这个思维不正是25年前邓小平所提出来的吗?但是各位请注意,邓小平只是讲了一半,那就是可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他讲话的场合是在社会主义国家,这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公平性是不允许任何人挑战的。所以,在每一个人不能变的更加贫穷的情况之下,邓小平提出来我们可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结果得到全国老百姓的一致的支持。他这个理念不但符合马克思主义,同时也符合现代资本主义的精神。这个伟大的思维,才应该主导着我国的改革开放。

  当然了,我也必须对后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经济学家表示一些肯定。肯定什么呢?当时国有企业确实没有效率,国家的包袱确实重,对于你们的父母那一代,能够吃一碗饺子就挺高兴,买一盒火柴,有一半以上可以划得着就很高兴。当时我们改革开放的结果是使我们的民生改善,我们的生活必需品变得比以前充足了!这些经济学家是有贡献的,而且当时全国的老百姓还是很满意这种开放的形式。但是二十五年下来,我们走到什么地步呢?我这里有一个指标。我想各位同学都知道在经济学里有一个基尼系数吧!基尼系数是用来衡量所得收入分配的指标,国际标准为0.4。一般超过0.4就是危机,而我们是0.5,可见目前的危机之大。从当时改革开放的接近于零,到现在的0.5。你觉得我们的改革开放符合历史的发展规律吗?你觉得我们的改革开放符合邓小平的理念吗?你们又觉得我们的改革开放符合现代的马克思主义和现代的资本主义吗?你会发现我们已经背离了这一切。我绝对不能接受这种导致一部分人富起来而由其他人负担社会成本的虚伪改革。我在这里再次阐述一下我的观点,并把我国在这二十几年来的改革开放一条一条列出来,做一个评论。

  第一个,就是国企改革。我们回忆一句我今天讲的话——美国的职业经理人的信托责任是资本主义的精神之一。而我们的国企改革是怎么体现这一点的呢?就是把西资本主义一些表面的现象拿进来,把它掺和在自己的想法中胡乱进行改革。

  举个例子,我想问问什么是国企改革?我现在终于弄懂了,原来就是我家今天很脏,请一个保姆来清理,清理干净之后呢?家就变成保姆的了----这就是国企改革。我们发现中国国企的职业经理人是没有信托责任的。他做不好是什么理由呢?是因为体制不好,什么是体制不好呢?就是这是国家和民族的错,做得好呢?就把国有资产归为已有。甚至,我们为了让他掠夺国家的资产,还提出一些荒谬的理论,例如冰棍理论——国企就是体制不好,就像冰棍一样会慢慢融化,与其让它全部溶化光,还不如在它溶化之前全部送给这些没有信托责任的职业经理人算了。

  各位同学们,我甚至不敢想象,我们这个社会连一点就起码的是非判断标准都没有,国企老总可以这样不负责任。你们有没有想到,国企老总做的不好,反而可以将国企纳为己有,而那些做的好的国企老总呢?他们是不是就活该做的好呢!我们这个社会为什么连最起码的判断都有没有了?我接到几千个的投诉,就有八个大字的感觉,“触目惊心”,“痛心疾首”。我举个例子,某地方的国企,经营没有效率,因此进行了简单的民营化。这个民企老总买了国企之后,贱价买断职工工龄,把下岗的职工一下子全部的推向社会,由谁负担呢?由失去了国有企业的政府和我们社会大众负担,他们拿着国有资产,赚取所有的利润;还有更过分的,把国有资产全部铲平,就地建高楼,赚的钱呢?全部归自己,这就是我说的改革的利益归于自己,改革的社会成本由全社会来负担的现象。甚至我的学生,有一次到四川省某县,去谈一些合资项目。当地国企的老总和他说:“我给你讲,我们把这些净资产通过一些会计操纵压低了价值,你呀,就假装出百分之二十的钱,我就把企业给你,还有呀,我们后山还有五千亩的土地,都是共产党的,我全部都送给你,你给我一点钱好不好?”这就是没有信托责任的“我党干部”。

  我们引进西方思潮,但是我们把西方的信托责任也引进来了吗?甚至让我们觉得可笑的是,你拿了不属于自己的国有资产,还敢上台来大谈产权改革的经验。我们这个社会连一点就起码的判断标准都没有。看看我们的工人呢?为了工厂辛苦打拼30年,到了最后工厂成了你厂长的了,而我下岗了。你说工人如何能够想得通?这一种让全国的老百姓来负担社会改革成本,而让少部分得利的国企改革,不但是我不能接受的,你们也不能接受,因为它严重的违背了邓小平的改革理念。

  谈谈我们的教育改革。谈到教育改革的时候,我总是以清华大学为例。我对政府官员和企业老总讲了这么一句话。我说:“各位来宾,你们记不记得,二十多年前你考上清华、北大的那个情景。你当然记得。你的父母含着眼泪把你送到火车站。他们买不起硬座车票,给你买一张硬座的站票,让你站到北京上清华大学。你毕业了,功成名就之后,把你的父母接到大城市居住,而你就开始搞教育产业化的改革了,你断送了当初和你一样贫穷农村子弟唯一脱贫致富的机会,因为学费提高的结果他们再也念不起大学了,你怎么忍心啊?”

  什么叫教育改革?这是最为荒谬的一种改革。什么叫做荒谬?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能够考得上清华?因为你们的成绩好,你们是社会的精英,这就是一个供需不平衡的精英取向制度的结果,也就是说教育本身就是一个供给和需求不可能平衡的精英取向制度。但市场化就是通过价格机能,使得供需平衡。你怎么能够把市场化的概念引入到教育里面呢?教育本身就是精英取向的供需不平衡的制度,你把市场化的概念引入教育制度里面来干什么呢?要搞供需平衡吗!到最后你要花更高的学费才能进大学。你家有钱还无所谓。但是这么一来,我们在网站上所看到的故事一一呈现在各位面前,那就是和你一样没有钱的贫穷家庭的子弟,再也念不起书了!无论你多么的优秀,你无法进入清华大学。

  目前我们的改革到了什么地步?我们只要打着市场化的招牌,就可以无恶不作!那么为什么美国的大学教育收费那么高,中国就不可以呢?美国就是可以,而中国就是不可以!因为你没有配套措施。各位晓不晓得,美国大学的收费高是对的,那是对于有钱人。但当你的收入低于某一个水平的时候,美国政府可以提供低息,甚至免息的学生贷款,还有学校和美国政府提供的奖学金!你知道吗?

  这些同学可以大学四年毕业之后,通过自己的努力,赚钱还给美国政府。我想请问各位同学,我们有这种制度吗?我们没有这种政府大规模的贷款制度来补贴穷人,如果你进行市场化,其结果是让很多的农村青年不是因为成绩不好而念不起大学, 而是因为没有钱而念不起大学。配套的制度和措施是教育改革的先决条件。我们没有这种配套措施,你怎么敢随便把市场化的概念放在教育改革里面呢?这又是一个改革成本由全社会最为贫穷的人的来承担的荒谬改革。

  我们再来看看医疗改革!当一个急诊的病人送到医院去的时候,部分的医院第一句话不是“你哪里不舒服呀?”,而是“你有没有保证金呀?”如果你没有,你就在走廊里等死吧!

  我们可能见怪不怪,可是我告诉你,在香港任何一家医院,病人看急诊是免费的。各位知道香港老百姓为什么愿意出这笔钱吗?因为这是对人性、对弱势群体最起码的关怀。我们这里有吗?我还要告诉各位同学,你到美国看病是什么情况。美国的法律规定,必须先给你治病。治完病之后再向你收钱,如果钱不够,可以分期付款。这是对于弱者的关怀与情怀!可是我们今天有吗?当然我承认政府在这方面也在努力做好,例如我们第18次调低药品的费用。但是问题不在这里,在一个没有法治化建设的国家里,在没有法治化的游戏规划之下,你控制不住收费的标准,尤其是控制不住民营医院的收费标准。

  比如,你只有一个病,他会说你有十个病,你本来只用开一个药,他给你开二十个药。虽然药价格下降了百分之五,但你原来只要吃一种药,现在却要吃二十种药。你便宜了吗?我们全国一千五百个医院,上万个诊疗中心,其中大约有80%是被少数集团所控制的,各位知道吗?现在媒体在大量报道,这些医院随便给你一个病因,随便给你一个医疗费,乱开药的现象层出不穷。最后你会发现,到时候我们老百姓连看病的机会都没有。我想请问各位,在进行医疗体制改革,进行市场化之前,我们有没有想到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医疗改革没有一个是成功的。我们回头看美国,克林顿总统是一个英明睿智的总统,他上任的第一天,就是聘任他的太太希拉里为美国医药改革委员会主席,结果两年之后彻底的失败。欧洲也进行过医疗改革,亚洲各国也进行过医疗改革,结果都是失败,原因就是保险费用太高,政府无法负担。另外一个导致医改失败的原因是信息不对称问题。举个例子,台湾搞过劳工保险,由政府出钱,劳工拿着保单就可以去医院看病。结果到最后,病人没有生病,却拿着保单到医院,和医院合谋骗政府的医药费,然后一起分。最后因为刁民过多,而不得不取消劳保。

  在美国,看病的保险不是每一个美国人都有的。在美国相当多的穷人是没有保险的。保险需要一年几千美元。综观美国,欧洲,亚洲,几乎没有哪一个国家的医疗改革是成功的。既然医疗改革是这么的艰难,医疗改革的问题这么的多,我们怎么敢这么轻意把市场化的概念强加在医改上呢!这种改革还不如不改,因为你太不了解国际大势了。你把市场化看得太神圣了,最后我们发现,很多民营企业家打着医改市场化的招牌大赚利润,而成本却由社会上的病人来承担,这又是一个改革利益过于少数人,而改革成本由社会大众承担的错误改革。

  这就是我们的医疗改革。那么我们其它的改革呢?比如说股改。这个可能跟你们关系不大,因为你们都不是股民。你们同学当中有股民吗?可能不好意思讲,是吗?你们最好不要炒股票。你不好意思讲的因为是因为你被套牢了。只要谈到改革都有问题。什么叫做“股改”,我们到底清不清楚“股改”的概念。让我们回头看一下英国这个邪恶的帝国主义怎么做股改的!英国有很多的国营企业,所以在撒切尔夫人时代进行了“股改”。但是股改有股改的原则。这种改革都是和国企改革相对应的。股改三部曲,第一部曲是在国有股权的结构不变的情况之下,聘请职业经理人改革。第二部曲,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经营好的国有企业进行“股改”,而经营不好的国有企业不能进行“股改”。因为“股改”本身牵扯到英国中央政府的背书。只要政府把坏的公司推出,股民赔了钱之后就会骂英国政府。中央政府怎么敢对老百姓言而失信,怎么敢在老百姓的心目之中失去了其信用形象呢?因此,只有把好公司进行“股改”,希望老百姓可以赚钱。而现在我们的股改,是好好坏坏的公司全部进行“股改”!到最后的代价是我们的政府将信用一起赔了进去,

  最后我只问监管单位三句话,第一:你敢不敢保证上市公司在股改前不大量收购流通股?你不敢保证。第二,你敢不敢保证上市公司不敢篡改选票,不敢贿赂选民? 你也不敢。我们已经知道的贿选事件,曾经在上海被大规模报道。第三,你敢不敢保证,推出法人股之后,上市公司不会制造假消息,在高位套现离场,坑害股民?最后,监管单位什么都不能保证!而在什么都不能保证的情况之下进行“股改”,甚至把坏公司都一起进行“股改”,这就是对政府信用的破坏,也是对股民的再一次掠夺!同时,我们的股改的目的是要进行全流通。“全流通”重要吗?你们看看美国的股票市场,美国政府的目的非常的清楚,就是为了全体百姓的利益。而我们的股改,是为了全流通!目的都搞错了,进行“全流通”的改革,是让全体的股民一起跟着受罪,承担着改革的成本。这种股改能够成功吗?

  第三步,也是让我很痛心的地方。所谓的股改是全流通,让政府退出股市。看看人家英国政府,股改后的公司,政府保有一股黄金股。在重大的决策,在涉及“国计民生”的问题上,中央政府对于股改的公司有一票否决权!那是对全体股民的一个保障!那是表示在任何时候,英国中央政府都会为了股民的利益而打算,这才是最根本的保障!而我们竟然要求政府完全退出股市。拿我们的股改和英国的“股改”比较一下。哪一个是为百姓打算,哪一个是真正社会主义的改革?

  “股改”失败之后怎么办?就算了吗?谁负责呢?在今天日益复杂的经济环境中,我们这种简单引用一些国外的先进概念而创造的政策,必须要检讨。

  在这里,我想跟各位谈一下政治体制改革的问题。当我们了解了这些历史故事之后,各位同学应该知道我的理念——不要再轻易引进国外流行的概念,因为那不能解决问题。你要就事论事,针对问题来解决问题。专家学者提出的政治体制改革,如果按照目前这个随意引进西方表面现象的思维走下去,体制改革一定会失败。你以为民主监督、舆论监督就可以使一个政府变得更有效率、更廉洁吗?你又错了。我举个例子,香港和新加坡的政府是全世界最廉洁、最有效率的。香港在1997年前,是既无民主监督又无舆论监督的地方。97年前的香港媒体,哪一个敢批评港英政府,香港政府政治部的官员立即抓人递解出境。在97年之前,香港也没有民主选举。但是香港政府的高效率和廉洁是世界首屈一指的。新加坡也是一样,它既无民主监督,也无舆论监督,可是新加坡政府的效率与廉洁,常常与香港政府比争第一。我们以这个例子可以看得出来,民主当然是有它的必要性,可是民主跟舆论不能使一个政府更好。再举个反例,亚洲已经引进了民主制度和舆论监督的国家和地区,例如菲律宾、泰国、印尼、马来西亚,和民进党治下的台湾,哪一个政府不腐败。因此我们发现,在亚洲,民主和舆论,无法使政府变得更廉洁,无法使政府变得更有效率。所以,我希望今天在清华大学向各位亲爱的同学们,讲讲我的体制改革的理念。

  同学们思考一下,中国的各级政府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一方面贪污腐败,但是另外一方面,政府官员却忙碌不堪。早上七点多钟就去批公文,批到晚上十点还批不完。中国政府的公文,是全世界政府公文最多的。到最后都批成习惯性了,不批都不习惯了。结果退休了,怎么办,没有公文批了,不习惯了,把老婆叫过来,你这个菜单拿过来我批一下。批什么,“原则可行”。你们不觉得这两个现象是个奇怪的矛盾组合吗?如果是腐败的话,为什么不一起腐败?如果是忙碌的话,为什么不一起忙碌?为什么会有两个极端的现象一起出现呢?

  今天我要拿体制改革和各位同学做沟通,是希望同学以后谈问题、分析问题,不要简单的、随便的引进一个概念,而是要针对问题来谈论问题。政府是干什么的?政府是提供公共财货的地方,包括法律、环境,土地等等。中国各级政府低效率和腐败的原因是由于公共财货的需求大于供给所导致。我给各位举个例子,以前彩电脱销的时代,售货员可以把彩电卖给你而不卖给他,这种小权利都能让他拿到十块钱的贿赂。同样的,由于对公共财货的需求大于供给,所以才导致各级干部批给你而不批给他而产生的贪污的空间。同时,由于公共财货需求大于供给,所以想做事的官员,为了满足这么庞大的需求,每天都要忙得不可开交。到最后,政府又贪污,又忙碌,唯一的原因,或者说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公共财货的供给不足。

  就拿批土地来说,如果批土地由领导来批的话,需求是无限大的,每个人都想搞定领导,弄一块便宜的地,转卖,投机倒把。就是因为这种需求大于供给的情况在,所以跟土地批复有关的领导就有贪污的空间。可是由于土地需求无限大,所以那些在土地部门想做事的官员,就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就以批土地为例,和香港的制度作个比较,我们会发现有一个根本上的不同。那就是香港批地完全是透明的流程化。每一个土地的批复、开发、拍卖,都要经过严格的拍卖程序,各级官员按照行政流程办事并进行公开拍卖,由价高者得。由于香港整个批地的程序太透明、太流程化了, 因此各级官员根本没有贪污的空间。而且由于价高者得,需求自然减少,香港官员都可以在五点钟下班。而且由于完全流程化,甚至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公文,也不需要层层请示领导。因为各级官员该做什么事情,流程里面规定的清清楚楚。这就是香港、新加坡政府廉洁高效的原因所在。美国政府也是这样,只是美国政府的背后始终伴随着民主自由和舆论监督。所以我们总认为民主、自由等等可以让政府廉洁和高效。可是拿亚洲国家为例,就会发现这不是根本原因。我当然不能否认民主监督以及舆论监督的功用。可是这两个功用,移到亚洲来就不适用。各位请注意,如果思维再次错误的话,动用“大手术”,搞了个民主舆论等等的方式监督政府,到最后,我们就可能走向了菲律宾,马来西亚、泰国、印尼,而不是走向美国。

  我们不实事求是的深究各种改革的本质问题,这才是改革的最大危机之所在。当然,还有很多改革都值得我们批评和关注,包括农业改革、房改,金融改革、银行改革,其共同特征就是改革由少数既得利益者独享改革成果,而改革成本由全社会负担。这些改革今天就不讲了,也讲不完了。各位同学听得很辛苦吧,不过还好,没有一位同学离座去上厕所。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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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粹还是民主

不知道现在台湾苹果日报的评论是否还由卜大中执笔。不过下面的这段话个人认为很没有水平。作者彻底放弃了对制度和精英的信任,转向草根主义。
我們民眾的立場是︰所有重大的僵局法案都應該公投。一則可以避開只問政黨、不問原則的立委爛政客們的延宕、杯葛;二則可以化解僵局,使法案具有正當性;三則使人民真正感受到自己意志的伸張,從而甘心承受公投法案的後果。現在,就請藍綠提出自己的公投案吧!

一直认为台湾民主的最大危机之一就是转向民粹主义。当最重大最艰难的决策中没有了专业的声音,没有了精英的参与,转而依赖公投是极其不明智的决定。更何况民意如流水,总统市长可以换人做,政策也可以变变变吗?
这些也让我联想到前几日美国游说人Abramoff的丑闻,新任大法官候选人Alito的任命案以及每任美国总统选举的资金募集案。既然这其中产生了如此多的问题和丑闻,为什么美国长久以来不立法禁止游说,不公投大法官,不公费化总统选举呢?这其中有多少成分是为了尊重专业,尊重总统,尊重国会以及尊重各利益集团精英的意见呢?
公投是万金油吗?核四公投很成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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