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EST's ADVANCES

Trying to get rid of surfing, wasted too much time, any suggestion?.......................... 七宗罪?............................... 1,没有原则的政治;2,不劳而获的财富;3,没有理智的享乐;4,没有特点的知识;5,没有道德的商业;6,没有人文关怀的科学;7,没有牺牲的崇拜。............................................. 虽然这是圣雄甘地说老印的.......

Friday, December 16, 2005

Keso: 东拉西扯:2005年最酷的5个Web 2.0服务网站

original post by Keso here: 东拉西扯:2005年最酷的5个Web 2.0服务网站
Tangos的招,我也来说说我眼中最酷的5个Web 2.0网站。不说国外的,单说国内的。
1. 豆瓣
昨晚一帮人吃饭的时候,梁宁说,她刚刚注册了豆瓣,立刻喜欢上了这个网站。正如豆瓣自己说的,“豆瓣没有编辑写手,没有特约文章,没有六百行的首页和跳动的最新专题。豆瓣的藏书甚至没有强加给你的‘标准分类’。这里所有的内容,分类,筛选,排序都由和你一样的成员产生和决定。……豆瓣相信大众的力量,多数人的判断,和数字的智慧。通过网站幕后不断完善之中的算法,有序和有益的结构会从无数特异而可爱的个性中产生。”在Web 2.0越来越成为一个炫目标签的今天,很多人把提供blog服务、提供RSS输出、甚至怂恿用户发垃圾邮件拉人的行为,都一并当成Web 2.0的特性了,以至于Web 2.0也像任何其他概念一样,在中国被彻底庸俗化了。
豆瓣让人感到耳目一新的,可能恰恰是它从不以Web 2.0为招牌,而是让服务完全变成一个平台,在帮助每一个个人解决具体问题的同时,实现个体行为的社会化。就像Google一样,阿北相信不断优化的算法,要比网站经营者跳到前台亲自操作,从机制上说更为有效而且有价值。相信用户是一件说说容易做到难的事,尤其是有太多的歪嘴和尚在混淆视听。与其说他们在相信用户,不如说他们在利用用户。实际上他们只是把用户当成人质,他们大概更相信邪恶的力量。
如果说豆瓣还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它的开放性还不够。比如韩磊说的,你想在自己的blog上TrackBack某本书,豆瓣现在不支持。或者你想利用豆瓣现有的服务,开发自己的应用,豆瓣还没提供相关的APIs。
2. 大众点评网
大众点评网连续被四家餐馆告上法庭,说明三件事:首先,这个完全通过会员点评机制对餐馆进行评价的网站,已经产生了巨大的现实影响力;其次,社会对来自消费者的负面评价仍然缺乏足够的包容性;最后,网站本身在避免恶意评论方面,仍然有很多工作要做。当然,我们不希望再次出现批评某个企业的消费者输掉官司这种事情。
大众点评网创建于2003年4月,早在Web 2.0这个概念出现之前。就像del.icio.usFlickr等典型的Web 2.0应用,都出现在Web 2.0概念之前一样,以用户为中心,相信群众智慧的理念,一直伴随互联网的发展而存在。只不过在Web 2.0这种表述出现之前,这种理念没有像今天这样遍地开花。
大众点评网的开放性也不够,比如只有注册用户才能查看餐馆的评价,不提供开放API,甚至在与Google本地搜索百度地图搜索的结合上,也远远落后于其他网站。如果没有Google Maps的开放API,就不可能出现如此丰富诱人的mash-up的全新服务。用户为大众点评网贡献了丰富的数据,如何让这些数据以更多的方式,为更多的人服务,并让这些数据真正成为“Intel Inside”,值得网站的经营者做深入的思考。
3. 土豆网
土豆网可能是国内最早的个人视频节目服务网站,它迎合了年轻网民自我表现的个性化需求。土豆相信,每个人都可以足够精彩,而土豆要做的,就是给这种精彩提供一个自由发挥的舞台。
创造性自我表现的需要永远都不会是每个人的需求,但永远都具有足够大的市场,而且会越来越大。Gary在这方面有他自己的思考,这些思考我相信对很多提供Web 2.0服务的网站都有启发。在一个巨头环伺的市场上,要做烈士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骑着你的自行车冲上8车道的高速公路,用你的肉身迎接16轮大卡车的冲撞就可以了。但土豆不想当烈士,所有的网站经营者大概都不想当烈士,发现一个足够开阔,又不会被巨头放在眼中的市场,就显得极为重要。尽管这并不能保证你不会死去,但至少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就多一分希望。
我最欣赏的,是土豆网的创业团队,大男孩Gary带领的这个激情四射的团队,本身就是这个个性张扬的时代的最好写照。创业不能只靠激情,但如果没有激情,你真的不如去老老实实地当个会计,或者别的什么稳定的工作。
土豆的问题在于,它的未来仍然显得那么不清晰,另外,对技术的强烈依赖也会让他们面临很多挑战。除此之外,目前它的整个注册、发布流程也显得过于繁琐,在注册阶段就可能吓退许多潜在用户。
4. 365key天天网摘
365key是国内最早的社会化书签网站,也是我使用最频繁的互联网服务之一。与del.icio.us不同之处在于,del.icio.us关心的是内容提供者一方的需要,而365key则关心内容提供者和浏览者两方面的需要。
我是内容提供者,我几乎从来不去访问365key的网站,因为我所需要的功能完全不需要访问网站就可以获得,比如内容的收藏和展示,不同tag的RSS订阅,等等。我对365key的要求是,它可以提供稳定可靠的服务,和够用的功能。这些,它已经可以满足我。
但对更多的用户来说,他们并没有收藏的需要,他们只是希望借助众多内容提供者的人工筛选,获得更多可读的内容。所以,365key需要对用户的内容提供更多的呈现方式,阅读者可以以多种方式获得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满足两部分用户的需要,带来的一个严峻挑战是——内容低俗化。作为内容提供者,我很少访问365key网站,所以基本不会遭遇内容低俗化和spam的问题,但作为阅读者,肯定会面临这个问题。365key不得不与人的自私本性作战。尽管已经有数百个恶意作弊的网站被屏蔽,但更多的恶意作弊者前仆后继视死如归。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平台越开放,对算法的要求越高。一切权力归用户,必须以更出色的算法来保证真正的用户权力,防止自私的人将其垃圾化。
另外,在服务的速度和稳定性上,登高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5. 客齐集社区
我认为,客齐集最出彩的部分,不是分类广告,不是Podcast,甚至也不是音乐频道,而是它的社区。BBS是互联网上最古老的应用之一,但把这种古老的应用,做出新意思的,我目力所及,只有客齐集社区。
客齐集社区通过变换的色彩、大小不同的字体、金融系统和一些个性化设置,让BBS变得活泼,而且跟个人有了某种程度的结合。客齐集社区充分体现了开发者,20岁的刘昕的智慧。
每一只鸟都会珍惜自己的羽毛,每个人也都不会在自家客厅乱扔垃圾。我一直认为,单纯的分类广告是没有价值的,Craigslist的最大价值,在于它是个社区,是每个社区成员自己的家。你告诉别人,这是个登广告的地方,那么它就跟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的价值差不多;你告诉别人,这是交换社区信息的地方,其广告价值就远远超过了电线杆。
在线分类广告正在成为一个巨大的市场,并且极有可能完全取代报纸分类广告的地位。但信任是个大问题,缺乏信任机制的分类广告很难避免垃圾化的问题。尽管报纸分类广告也难以完全解决信息可信性问题,但至少读者会认为,有编辑把关的分类广告,比自由张贴的分类广告可信度要高一点。
客齐集要做的,不应该只是一个跟分类广告完全分开的独立的客齐集社区,把这两者有效地结合起来,才有可能让广告变成信息。
实际上,国内还有很多非常不错的Web 2.0网站,上面5个只是我现在猛然间能想到的。越来越多的有特色的新网站的出现,让在线生活变得丰富多彩,的确是网民的福音。你也可以点评一下你眼中的5个最酷的网站。
2005年,我使用最多的互联网服务依次是:Bloglines、Google、Donews Blog、365key、Flic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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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CAP Announces Top 25 Holiday Songs

One of my favorites is not on the list: Ave Maria:(
I am also a little disappointed that Santa Baby is only the No. 24. For me, no other songer can be more sultry than this one by Cynthia "c." Basinet. Madonna's version can be thrown into the trash can.

The American Society of Composers, Authors and Publishers has announced its Top 25 most-performed Holiday songs for the first five years of the 21st Century based on their most recent performance data.

The most performed ASCAP Holiday Song of the 21st Century is "The Christmas Song (Chestnuts Roasting on an Open Fire)” written by Robert Wells and Mel Tormé, and made famous by singer Nat “King” Cole, who recorded his version in 1946. Cole's version remains the most popular on radio today. Other popular recordings include versions by Celine Dion, Luther Vandross and Natalie Cole.

"Santa Claus is Coming to Town,” written by J. Fred Coots and Haven Gillespie, was a close second. Originally written in 1934, it was recorded the same year by orchestra leader George Hall, and is frequently heard today in versions by Bruce Springsteen, and the Crystals.

"Santa Baby," written by Joan Javits, Philip Springer and Tony Springer and Paul McCartney's "Wonderful Christmastime" have established themselves as seasonal favorites. Originally a hit for Eartha Kitt in 1953, "Santa Baby" was given new interest thanks to a version by Madonna.

Marilyn Bergman, ASCAP president and chairman of the board said, “More than anything else, music sets the mood for the holidays, evoking the magic of the season and memories of holidays past. These timeless classics have been recorded by artists in every genre, yet each song retains the original stamp of its creators.”

Here’s the list:

1. The Christmas Song (Chestnuts Roasting on an Open Fire) - Mel Tormé, Robert Wells
2. Santa Claus Is Coming To Town - Fred Coots, Haven Gillespie
3. Have Yourself A Merry Little Christmas - Ralph Blane, Hugh Martin
4. Winter Wonderland - Felix Bernard, Richard B. Smith
5. White Christmas - Irving Berlin
6.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 Sammy Cahn, Jule Styne
7. Rudolph The Red Nosed Reindeer - Johnny Marks
8. Jingle Bell Rock - Joseph Carleton Beal, James Ross Boothe
9. I'll Be Home For Christmas - Walter Kent, Kim Gannon, Buck Ram
10. Little Drummer Boy - Katherine K. Davis, Henry V. Onorati, Harry Simeone
11. Sleigh Ride - Leroy Anderson, Mitchell Parish
12. It's The Most Wonderful Time Of The Year - Edward Pola, George Wyle
13. Silver Bells - Jay Livingston, Ray Evans
14. Rockin' Around The Christmas Tree - Johnny Marks
15. Feliz Navidad - José Feliciano
16. Blue Christmas - Billy Hayes, Jay W. Johnson
17. Frosty The Snowman - Steve Nelson, Walter E. Rollins
18. A Holly Jolly Christmas - Johnny Marks
19. I Saw Mommy Kissing Santa Claus - Tommie Connor (PRS)
20. Here Comes Santa Claus (Right Down Santa Claus Lane) - Gene Autry, Oakley Haldeman
21. It's Beginning To Look A Lot Like Christmas - Meredith Willson
22. (There's No Place Like) Home For The Holidays - Bob Allen, Al Stillman
23. Carol Of The Bells - Peter J. Wilhousky, Mykola Leontovich
24. Santa Baby - Joan Ellen Javits, Philip Springer, Tony Springer
25. Wonderful Christmastime –Paul McCartney (PRS)

Some facts about the Top 25 ASCAP Holiday Songs:

Oldest songs:
"Santa Claus Is Coming to Town" and "Winter Wonderland" (both 1934)

Newest Song:
Wonderful Christmastime (1979)

Songs introduced in motion pictures:

"White Christmas" in Holiday Inn (1942)
"Have Yourself a Merry Little Christmas" in Meet Me in St. Louis (1944)
"Silver Bells" in The Lemon Drop Kid (1950)

Writer with most Top Holiday Songs:

Johnny Marks with three - "Rudolph the Red Nosed Reindeer," "Rockin' Around the Christmas Tree," and “A Holly Jolly Christmas”

Most recorded Holiday Song:

"White Christmas" with well over 500 versions in dozens of langu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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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December 15, 2005

blogspot blocked again? sigh

It is really strange. No body can access my (or other) blog from Beijing, however, www.blogspot.com is not block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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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0.5%的家庭拥有60%以上财富

中新网12月14日电 据中国证券报报道,目前,中国内地已经是亚洲地区(日本除外)第
二大财富市场并仍将保持迅速增长,其中富有的群体拥有大约1.44万亿美元的资产。波
士顿咨询公司(BCG)在昨日发布的《中国理财市场》报告中预计,中国富有人士的资产在
未来几年将以13%左右的比例增长。

  BCG的调研显示,中国富有群体的性质和欧美的富有群体差别非常大。首先,中国富
有群体持有的现金水平很高,大约占他们全部财富的71%,而全球平均水平是34.6%;其
次,他们具有高度投机性,并对风险有很强的承受能力,喜欢股票等快速交易型理财产
品;最后,中国的富有群体倾向于直接参与投资决定过程,很多人坚信自己比理财机构
的经理更有能力得到高回报。

  “在中国,财富的聚集程度很高,”波士顿咨询公司(北京)副总裁邓俊豪说,“不
到0.5%的家庭拥有全国个人财富的60%以上。即使在这些富有的群体内部,也有大约70%
的财富掌握在资产超过50万美元的家庭手中。”

  BCG同期发布的《2005年全球财富报告》认为,全球财富已经回归到稳步增长的轨道
上。2004年全球管理资产的增长超过了9%,达到85万亿美元左右,并将在2004年至2009
年以实际年均4%左右(按美元计算)的速度增长。富有投资者群体的增长速度更快,有望
达到6%左右。目前全世界共有700多万百万富翁,其中超过200万在西欧,400万在美国,
其余的富有群体拥有大约1.44万亿美元的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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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December 14, 2005

林行止 示威背後思維 港人應該深思

信報財經新聞 2005-12-14 林行止專欄
 一、

  世貿部長級第六次會議昨天下午三時正式開幕,作為東道主,行政長官和大會主席工商及科技局長的發言恰如其分、要言不煩(如一心一意撮合婚姻的證婚人),予人好感。由於世貿談判牽涉面太廣泛,加上已有太多的雙邊及地域性貿易協議,全球化的進度被拖慢,無可避免,而談判最終功敗垂成,可能性絕不能抹煞。全球化的積極鼓吹者、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巴格華蒂(J. Bhgwaati)認為雙邊貿易協議是全球化的最大障礙,因為世貿協議在法理上不能駕凌國與國之間或區域組織內的貿易協議之上,這些涉及二國或數國的協議中所作的承諾,有時很難與世貿接軌,舉個明顯的例子,歐盟的「共同農業政策」,便成為歐盟貿易代表不能在農業補貼上作太多承諾的桎梏─根據這項成員國一致同意通過制訂的「政策」,歐盟只能遵照其規定削減對農牧業的津貼,意味其減幅遠遜美國的提議,這等於美國與歐盟無法達成一致意見,世貿當然「不能達成協議」。

  香港警方與示威者都是有備而來。前者要防止後者阻止與會者進入會場、避免各國政要被「雜物」擊中,當然更要防範示威者「攻入」會場;後者遠道而來,當然不是易與之輩,他們的目的在迫使與會者接納其意見,事實上是,他們確有「冤情」,但和其他國際性組織一樣,世貿亦為發達國家的利益服務─貫徹全球化,長期而言對各國都有利,對窮國更有大利,只是在過渡到未來的漫長期內,會對窮國造成更多的損害─其決議其商議的議程因而在發展中國家引起一片反對之聲,是意料中事。

  按照昨天的情況看,警方控制場面遊刃有餘,不過,令人擔心的是,當大會陸續傳出的訊息不能回應示威者的訴求時,示威行動必會升級。在這種情況下,警方指責示威者「無法無天」、「非法衝撞」;示威者則控訴警方全副武裝、心狠手辣,屆時厥盡責守的警方會否與誓死保障本身利益的示威者(不僅僅限於南韓農民,還包括來自各國的工會、環保組織、援助窮國的慈善機構以至反資反帝的無政府主義流派者的代表)演變成肉搏式甚至釀成傷亡的衝突,現在誰亦無法準確預測。

二、

  經濟、科技和文化發展到了某一階段,全球化屬必然的趨勢;一九九二年「羅馬俱樂部」發表的《第一次全球革命》報告,指出人類正處於全球化(globalization)的初階,自此之後,全球化便慢慢成為「慣用詞」。可是,由於主導全球化的是幾個超級大國,發展中國家以至為她們抱不平的民間反對意見的代表性和合法性,完成得不到合理的回應,等於全球化進程缺了一大板塊。身受其害和見解不同的人,投訴無門,唯有聯群結隊,飛越重洋,走上街頭,以激進的口號和激烈的行為,向世界宣示他們憤世嫉俗,以爭取足以發揮制衡力量的堂正立足點─這二天來示威者的活動,帶給了港人不便,影響了示威地帶的商業活動,這是香港主辦這次盛會的代價,但港人應趁機了解示威者「不怕犧牲」的理由,對香港市民來說,這是有教育意義的活生生一課。

  反全球化運動的人最深惡痛絕的,是以「貨幣」、「市場」和「資本」相結合而形成的新自由主義價值體系,反映在建制上,便是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和世界貿易組織這個「鐵三角」;在反全球化分子看來,這個體系充滿缺陷、代表西方成熟(晚期?)資本主義國家的利益,它們在鼓吹、啟動自由化的過程中,訂立了不少「規章」、「公約」,其實這些都是規範弱小國家經貿活動的「遊戲規則」。受發達國家的支持,「鐵三角」的威力跨越疆域的界限、超出政府的監控、麻木了平常人的警覺性,闖入人們生活的深處。經濟全球化雖然增加世界財富,卻又同時讓人看到無堅不摧的資本主義全球化(global capitalism)、貧富不均全球化和生態遭受破壞的全球化!

  反全球化所以演變成波瀾壯闊的全球性社會運動,主要動力並非來自要為受害農民和工人「討回公道」的公義組織,而是近二三十年來西方跨國企業如可口可樂、麥當勞、星巴克、Nike以至少數歐美超級市場,把各國的小商店「小買賣」趕盡殺絕,而和這些商品、服務同時而來的是把西方的消費形態和價值觀於潛移默化間灌輸給消費者,有論者指出這是「意識殖民」,長此以往,各國特別是文化基礎和歷史傳統薄弱的國家,會被西方的商業文化淹沒。筆者頗同情這種看法。然而,對於反全球化分子指斥西方跨國企業剝削發展中國家廉價勞工說(這種說法流行於英國工業革命期),筆者則不能認同,遠的且別說,僅以中國為例,如果跨國企業不在中國進行FDI,中國的失業情況必然較現在嚴重,人均GDP無法大幅增長,人民平均消費亦大有不如。顯而易見,由於資本家貪婪無厭、唯利是圖的本質無法改變,因此發展中國家要立法保障勞工的工作條件、鼓勵工人組織工會以爭取本身利益。

  反全球化的人認為,挾持自由之名的新自由主義者,不該在毫無抗衡力量的情況下主宰世界經貿命運,因為只要認識大自然的環境、生命、人權、自由、博愛和文化等等都不是商品的事實,執意地以偏概全,繼續以為貨幣、市場和資本的三結合,便足以謀取全人類的優裕和幸福,那無疑是自欺欺人的。

  筆者向來有保留地傾向自由主義,但對於反全球化運動的很多看法,並不茍同;可是對於他們提防單一意識,認為時代洪流可能令良知良能「滅頂」的警覺性,卻是由衷的敬重。那份屬於「世界公民」的胸懷和銳利的前瞻性,不但為自由主義的健全發展,提供了反思的養分和空間,也對人類盲從附和的惰性,發出警告。

  香港人絕不能把遠道而來的示威者簡單化為到處生事的暴徒,他們所代表的意識形態與價值觀,值得大家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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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止 窮國自由貿易 世貿作用下降

信報財經新聞 2005-12-13林行止專欄

    牛津大學出版社及時在本月初出版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世銀前首席經濟學家、現任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斯蒂格利茲(J. E. Stiglitz,和倫敦經濟學院一位研究員合作)的《公平貿易 一視同仁》*(下稱新書),讀過他於○三年出版的暢銷書《全球化和它的不滿者》的讀者,當知道和絕大部分經濟學家一樣,斯蒂格利茲亦堅認自由貿易是促進經濟發展最有效的政策;可是,和大部分經濟學家不同的是,斯蒂格利茲同情反全球化分子的立場,同時譴責發達國家把本身利益建立於犧牲發展中國家利益之上。這種觀點,他在新書中進一步闡述─正如書名所示,公平貿易必須一視同仁,「彼此彼此」,像有些國家(如美國)堅持世界各國對美國的商品和勞務開放但不能對她進行「傾銷」(她以「傾銷」藉口禁止或對外國貨課以重稅);同理,歐盟則祭起「共同農業政策」的法寶,要求其他國家開放市場、取消津貼,但它則受此「內部」政策的約束,無法不對其農牧者作巨額補助!

  現在世貿總部所在地日內瓦的林美茵女士,近月為本報撰寫了系列有關貿易談判的特稿,訪問了赴日內瓦公幹的財政司司長唐英年和工商及科技局局長曾俊華,令讀者對世貿談判的進展以至作為今次會議(MC6─世貿第六屆部長級會議)主辦單位香港政府擔當的角色,有深切的理解;不過,正如筆者昨天所說,香港在此錯綜複雜的貿易談判上(談判沒完沒了,以至GATT〔關貿總協定〕被視為General Agreement to Talk and Talk)插不上口,香港能做的只是作出與會國認同的技術性安排,而這已是不簡單的成就!

  在新書第二章〈貿易可以促進發展〉,作者指出十九世紀初葉英國工業革命以至十九世紀末期日本明治維新,所以令兩國經濟突飛猛進,均與對外貿易有關。英國從世界各地特別是其遍布全球的殖民地進口原料(當時英國因此有「世界工場」〔workshops of the world〕之稱,然後把製成品向世界市場輸出;而日本明治維新之能成功,與其殖民地朝鮮及台灣源源供應低價糧食及工業原料有不可分割的關係……。美、加、澳洲以至二十世紀亞洲四小龍、中國、印度和巴西的經濟崛興,國際貿易發揮關鍵性作用,彰彰明甚。

  自由貿易「有益世人」,自從阿當.史密斯和李嘉圖分別於一七七六年和一八一六年發表有關著作後,近三百年來,已是人人知道的硬道理,新書的附錄提供了大量圖表和數據,強化了人們對國際貿易足以增加各國經濟利益和國民福祉的想法,這亦是世界各國領袖同意建立一套能使世界各國受惠的國際貿易體系的底因,WTO被賦予此種重任。可是,出人意外的是,斯蒂格利茲指出,貿易開放政策(open borders)有利經濟發展,卻與經濟增長沒有必然關係,他指出經濟強國日本、印度、中國和歐盟,迄今為止在貿易上只是半開門,仍有諸多設限。換句話說,貿易自由化固然足以促進經濟增長,但不完全自由的貿易政策,亦可以達致相同標的。

  一度為建制經濟學家的斯蒂格利茲提出這種看法,頗為「大膽」,他還指出目前世界各國嚴重貧富不均,成因之一是富國主催成立同時由她們控制的WTO,經常作出令富國成為最大受惠者的決策。斯蒂格利茲認為歐美政客經常誇誇其談,大讚自由貿易的好處,因此要求窮國取消關稅、開放市場,但對本國夕陽行業如農業及若干工業則予以巨額補貼並實行保護政策,對農作物課以入口關稅甚至不准其進口,結果造成了兩極化的世界─一方面是牛油如山酒如池,一方面則是缺乏食水和麵包。WTO任務在把兩者「平均化」,但顯然這項任務離成功之期尚遠。香港會議若無法達成協議,世界貿易自由化馬上回到初前,在原地踏步,這意味世界貧富兩極化的情況無法改善。

  斯蒂格利茲在新書〈序言〉中指出這本書剛好趕在香港會議召開前夕出版,惟他拉近貧富兩極的方法,似乎不在會議之內而是另有辦法。在他的設想中,通過WTO迫使富國撤銷保護性關稅和取消農業津貼,因為辦不到因而不應寄予厚望,在這種局限下,他主張讓窮國繼續實施保護主義貿易政策,但WTO成員國要對「比本國弱勢」的發展中國家大開中門,同時不必迫使這些「弱國」開放市場。這樣做對富國的損害有限,但窮國因此有無限生機,等到她們的經濟旺盛有能力加入市場競爭後,才實行自由貿易政策不遲!在斯蒂格利茲的認知中,發展中國家經濟能否持續發展,決取於其能否與世界經濟融合,而融合的第一步,是窮國之間彼此開放市場,互補有無,據世界銀行的估計,發展中國家間落實自由貿易,每年可創造六百億美元「額外」財富。

  發展中國家彼此開放市場之外,政治透明、杜絕貪污等同樣重要,斯蒂格利茲認為窮國之窮,內部原因重於外部(外貿)因素。這是洞見之言,意味即使香港會議大竟全功最終導致環球貿易自由化,窮國若內政不修,其人民亦很難分享自由化帶來的經濟福利。

  如果筆者的理解不致遠離斯蒂格利茲的原意,則香港會議的成敗,對富國的影響比窮國大。如果香港會議「沒有協議」,窮國仍有機會進行內部改革及與同等程度國家達成雙邊協議互相開放市場進而刺激經濟。從這一角度看,香港會議以至「多哈回合」貿易談判,對世界經濟發展雖然重要卻不具關鍵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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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念中 中國社會底層的吶喊

2005年12月14日

廣東省汕尾市位於珠江三角洲,是個交通發達的沿海市鎮,距廣州和汕頭只2個半小時的車程,距深圳只有1個半小時車程,就算到香港也只需半天的時間。
但是本月6日這裡發生了數千軍警動用坦克,開槍鎮壓農民的慘劇,這樣重大的消息居然隔了幾天才零零落落傳到外界,而且詳情至今還被中國官方緊密地封鎖著。出了這種事,不要說中國以外的人很難想像;上海、北京、廣州這些現代大城市的居民現在也愈來愈難了解,他們居住環境以外的中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汕尾武力鎮壓的悲劇發生在6日,但是之前汕尾東洲村民的抗議活動已經延續了近半年時間。村民抗議的是,廣東省要在東洲村興建大型火力發電廠,徵收了他們160公頃的土地,但是沒有給他們應有的補償,所以他們聚眾在電廠工地抗議,想以拖延工程的方式,爭取權益。村民的長期抗爭,終於惹惱地方官員,於是調動大批武裝警察、坦克,真槍實彈地鎮壓了他們心目中的「暴民」,造成數十村民的死傷。
外國媒體稱這樁流血鎮壓為「小六四」,但是它和六四事件有很大的不同。六四開槍鎮壓是經過鄧小平同意,也就是得到最高領導人的授權;東洲村開槍鎮壓難道獲得了胡錦濤的授權嗎?看起來不像。東洲村延續幾個月的抗爭,到調動武警、坦克,中南海的大員們恐怕事前都不知情。這樣說,並非要替胡錦濤、溫家寶開脫。開槍濫殺無辜固然人神共憤,領導人事前不知情同樣讓人心驚膽戰。
中國近年來,進口了大批的鎮暴裝備和橡皮子彈,目的當然要避免重演六四。然而這些裝備只放在天子腳下,嚇嚇中國的足球義和團。碰上要緊場面,裝備訓練都不知去向,軍警完全不改六四作風,繼續草菅人命。看來中南海的管轄區真正只限於天子腳下的一小片土地,廣大的中國都被軍閥割據了。


中央地方雙重迫害
這些各霸一方的大小軍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淪落到窮鄉僻壤的,只有農民可以壓榨。中國現在最慘的社會階層就是農民。世界銀行統計,中國目前還有接近1億的人口,活在貧窮線下,每月的收入低於1美元,而這些窮人絕大多數是農民。種植經濟作物的農民日子過得好一點,生產糧食的最難翻身。中國政府的長期政策是壓低糧食價格,保持社會穩定。但是農民所需的肥料、生產工具和生活用品卻隨著物價波動,年年上升。在這點上,現在產糧地區農民受到的待遇和社會主義時期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重工抑農政策下的被剝削者。
窮地方要是有個開發案,蓋個工廠,或建個遊樂區,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要多少土地都沒問題。地方為了爭取開發案,最後還是拿農民廉價的土地作為吸金的條件。東洲村蓋電廠就是個典型的例子。電廠需要的大量土地,全部向農民徵收。整個電廠總投資200億人民幣,加上周邊設施,有人說資金高達千億。但是每個農民只分到幾百元作為補償,而汕尾市卻可以拿到近5億元的回饋金。為了不清的帳目,汕尾市還害死了一個會計。難怪農民要抗爭。
中國天天喊「和平崛起」,在亞洲儼然一方之霸。但是內部卻是不堪細究。中國這些年來,因民怨過深而造成的抗爭越來愈多,農村地區尤其如此。農民與城市居民不一樣的是,他們沒有監督官員的能力,也沒有這樣的制度設計。農民其實是中央威權和地方專權雙重迫害下的犧牲者。
中國現在半心半意地在推行基層民主,並不是因為中南海領導人愛好民主,而是他們對農村問題已經無計可施。如果中國的領導人心中連富裕的香港都不具備實施民主的條件,還能期望農村基層民主真的會一步一步推向縣、省、中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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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December 13, 2005

汪丁丁:医生收入的市场是医疗改革当前急务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10月19日 14:51 和讯网-《财经》杂志

医生收入的市场化以及与其互为前提的医院微观机制整体改革,是医疗改革当前急务

  □本刊学术顾问 汪丁丁/文

  医疗和教育服务领域,是市场机制最容易失灵的两大领域。为弥补“市场失灵”所引入无论哪种“政府机制”,其有效性的前提必须是政府不失灵。然而,我们正面临着市场与政府的“双重失灵”。必须强调,政府失灵是远比市场失灵危害严重得多的一种制度失灵。

  为了叙述的严谨性,我们将在以下各节进行简要论证:(1)医患关系的经济学实质,以及市场机制为何在医疗(和教育)领域内更容易失灵;(2)当医药服务人员报酬的市场定价机制因政府管制严重扭曲的时候,医药服务人员的行为也相应地发生严重扭曲;(3)成熟市场社会在医疗体制改革方面可以借鉴的经验,以及这些经验能够被成功地借鉴到中国社会所必需的诸项条件;(4)正确的改革方向和路径,以及它们与中国社会一般道德状况之间的关系。

  医患关系的经济学实质,以及市场为什么会失灵

  医师及各类辅助人员报酬制度的市场化,其意义远比药品竞标这类无济于事的雕虫小技重大得多

  一位患者把治疗自己病患的职能移交给专业医师,通常比自疗更合算。这就是“医患关系”,经济学家更愿意称之为“委托-代理”关系。此处,患者是“委托人”,医师及其服务团队是“代理人”。

  但是,医学知识在委托人和代理人之间的分布极端不对称,由此导致的监督费用也极高。一位患者几乎无从判断和权衡一位医师向他提出的治疗方案“好”或是“不好”。经济学家认为,这位患者只能借助于(1)其他医师对同一病患的判断与权衡;或(2)对此一医师及其他医师的道德自律能力的判断与权衡(即对诸可选医师的比较),即“第一方监督”。

  第一方监督依赖于医师的道德自律。自律的基础,要求医师能够主观感受到为其行为所付出的高昂代价。这依赖于一种“好”的制度,而“坏”的制度最终倾向于把最大多数的好人改造为坏人。

  (1)则可谓“第二方监督”的某种变形,即经济学家讨论的“以专家对抗专家”。此外,还存在所谓“第三方监督”,即借助于利益无关的第三方仲裁——法院、社区、政府等形式。这类监督机构,在医患关系中往往履行着“事后”监督的功能。

  显然,在一个道德自律能力普遍低下的社会中,就医疗服务这一领域而言,“以专家对抗专家”几乎是患者在“事前”能够依赖的惟一监督方式。

  因此,医患关系的经济学实质是:为了维持全社会范围内的医疗服务的劳动分工及专业化过程,必须允许、鼓励和创造新的机制,让患者在尽可能大的范围内选择医师、医院、药房、手术中心、护理中心、家庭病房等等服务项目。

  与此同时,由于上述的全面竞争,医师及各类辅助人员的报酬也不得不由市场定价机制决定。从目前中国医疗服务体制改革的情况判断,我们认为,医师及各类辅助人员报酬制度的市场化,其意义远比药品竞标这类无济于事的雕虫小技重大得多。

  我们主张医疗服务体制的市场化改革方向,同时,我们反复指出,市场机制在医疗(和教育)服务领域比在其它领域内更容易失灵。

  在西方社会,著名医学院在招生时,特别要求考生参加“面试”。据那里的教授们解释,他们对考生提出的第一要求是“同情心”和“责任感”,第二要求是“交流和表达的能力”;被排在第三位的要求,才是考生已经取得的学习成绩。这就从侧面说明了市场可能失灵的道理。

  此外,一位患者,如果被确诊患了“绝症”,从而他实际愿意支付任意高昂的代价以挽救他自己的生命。同时,如前所述,我们假设这位患者缺乏与其病症有关的医学知识;我们还假设,由于疾病类型的“个性化”趋势,从而专门治疗某一特定类型疾病的医师的数量,在发展的特定阶段总是极其有限的。此三项假设似乎很特殊,其实正是目前中国医疗状况的比较真实的刻画。

  在这三项假设下,一位患者的理性行为是怎样的呢?理性假设的结果,就只有“病急乱投医”了。

  患者不能也缺乏知识去寻找最合适的医师,这意味着每一位医师的医疗服务所面对的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需求曲线,从而意味着医师的垄断权力。患者感受中的疾病程度越严重,他的需求曲线的价格弹性就越小。我们不难想像,这一市场里的医疗服务的价格,将不再是“完全竞争的价格”。

  一物多价,这是一种极常见的市场现象。但是,如果一物多价的价格差异不能稳定在预期范围内,我们说——“市场失灵了”。

  中国的医疗服务供给现状

  任何单纯的资源配置机制,不论“市场的”还是“政府的”,都从未单独发生过作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以任何简单化的方式来判定医疗体制改革的成败呢?

  为了简化分析,我们借用医疗服务经济学通常使用的分类法,把医疗服务体制按照职能划分为:

  (1)诊断中心。在西方社会,它是由若干专科医师结成的企业,旨在为患者提供疾病诊断所需的知识和手段。为便利患者,通常有固定的门诊地点,因此具有较强的社区性;

  (2)手术中心。在西方社会,它是由手术师、麻醉师、灌注师、以及各类辅助人员和器械组成的“团队”组织,手术地点则可以租用也可以自购,流动性较强;

  (3)护理中心。在西方社会,它是由资深护士和医师结成的“合伙人”组织,其中医师的服务是辅助性的。与前两个中心相比,护理中心具有最强的社区性;

  (4)药物中心。在西方社会,它是由药剂师及辅助人员组成的专业团队,为便利消费者,通常有固定的场所,例如美国各地“Longs’Drugs”里的药房。

  在中国,医疗服务供给的职能划分尚不清晰。通常,我们把“医院”当做最重要甚至惟一的供给者。目前国内运营的大约8万家医院,不到1%是营利性的,其余99%以上,一律注册为“非营利性”的。

  非营利性质的医院,其基本管理方式如下:

  ——财政部门负责为医院拨款。当然,财政预算似乎永远处于极不充裕状态;

  ——计划部门负责门诊、住院大楼的立项、拨款,大型仪器、设备的引进与改造。当然,非营利性的采购所包含的私人利益通过回扣显现,可以极大地超过营利性医院;

  ——卫生部门和人事部门负责医疗机构的设置及人员编制。当前医院院长们最希望得到的自主权之一是招聘和解雇员工的权力;

  ——隶属于计划部门的物价部门负责各项医疗服务供给的定价。注意,我们并不一般地反对价格监管;我们反对的,是由“失灵”甚至可以认为是已经严重失灵的政府部门来制定医疗服务供给的价格;

  ——社会保障部门负责医疗保险。在这一实践性极强的议题上,近年来多有论争,归根结底是寻求一套适合中国情况的具有较低监督和执行成本的社会保障体系;

  ——组织部门负责管理人员的任命与调动。令人感叹,时至今日,我们的几十万家医疗机构,包括近8万家医院,还处于改革初期实施“厂长负责制”以前的原始状态;

  ——药品监管部门负责药品审批。与价格监管问题类似,我们并不一般地反对药品监管,我们反对的是由严重失灵了的政府部门来管制药品。

  在如此混乱的医药管理格局内,让我们从“医师”开始论述,因为毕竟,医师的服务才是医疗服务供给的核心价值所在。

  自1981年以来,中国培养一名医学学士需要五年,医学硕士和博士则分别需要七年和八年;此外,还有许多三年制和六年制培养的医师。基于投资预期,学生及其家族将要求与“教育时间”成正比的投资回报率。

  决定人们对教育投资回报率的预期水平的,还有两项重要因素:(1)特定社会的平均生活水平;(2)各种职业的特殊风险。今天,在中国,医师被认为是一种高风险的白领职业。

  基于此,再根据我国人口期望寿命、劳动年龄人口总量、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和每千人拥有的医师数量,医师及其医疗辅助团队创造的价值可以说是相当高的。据此,何况生命无价,他们应当获得的合理收入,主要是医师的收入,理应超过社会平均的中等收入。

  可是,根据相当广泛的调查,至2005年上半年,我们知道,绝大多数“主治医”以上职称的医师的“合法”收入,不超过每月4000元人民币(参见记者采访附记《解剖医师合法收入》)。

  与创造的价值相比,医师的合法收入极大偏低。这一事实,意味着两种理性行为:(1)在医师的岗位上,为自己创造足够多的“不合法”收入;(2)主要由于不愿违背“希波拉底誓言”,许多医师没有为自己创造足够多的“不合法”收入,但缺乏充分的激励坚持他们的医学研究,并努力为患者提供优质医疗服务。

  在此以内科为例。虽然卫生部法规已经明确取缔“医药代表”的活动,但由于缺乏执行能力和有效制度安排,活跃于各大医院里的“药鬼子”有增无减,平均每家“三甲”医院的患者群体,大约供养着200名被老百姓称为“药鬼子”的药物中介。事实上,一位内科医师为患者开的每一种处方药,如果该药由医药代表推销,那么,医师可从“医药代表”那里获得相当于患者支付的药价的10%至20%的所谓“回扣”。

  此外,当然,内科医师也可以通过过分使用各类检测仪器和把患者“转介”给其他科室收取回扣。

  根据十分有限的访谈和调查,我们估计,平均而言,一位内科医师从处方药获取的各种回扣大约占其总收入的80%。如果这一推测可信,那么可以进一步推测,只要主治医生平均月收入不低于1万元,副主任医不低于2万元,他们就愿意放弃“走穴”、“红包”、“回扣”等等不合法收入,以便不违背或较少违背他们的“希波拉底誓言”。

  类似地,我们匡算了胸外科医师、妇产科医师以及各辅助学科的专业医师创造“不合法”收入的途径,主要是以“红包”和“点刀费”的方式。所得结论大致相符,即只要能够保证每月1.5万至2万元人民币的合法收入,医师就愿意遵守他们的“希波拉底誓言”。

  供求原则和守德激励——在西方社会,这其实就是医生的报酬普遍高于中产阶级平均水平的原因。

  目前,国内有一种相当流行但缺乏论证的简单化的看法,认为医疗体制改革失败了,且失败的原因在于医疗体制改革采取了市场化的方向。其实,中国社会的情况极其复杂,任何单纯的资源配置机制,不论是“市场的”还是“政府的”,都从未单独发生过作用。我们甚至从未清晰界定过“市场”与“政府”这两个基本概念。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以任何简单化的方式来判定医疗体制改革的成败呢?我们有何资格判定它的成败呢?我们的良知与社会责任感又怎么会允许我们采取这样的简单化思维方式呢?

  同样缺乏论证的,是这样一种来自官僚化了的政府官员的看法,即该出台的法规都出台了,剩下的事情应当由医院院长们努力加以落实。可是,上面的讨论表明,医院甚至远未形成“一长制”的管理体系,哪里会有“市场导向”的医疗体制改革和医院自主权呢?

  试举一例。过去若干年,由政府仔细研制并实施的医药集中招标采购方式,为何收效甚微?各级政府为何对泛滥于各大医院的“药鬼子”束手无策?

  追根究底,难道不是因为“药鬼子”们给医师们提供了创造足够的“不合法”收入的渠道吗?难道“三甲”医院任何一位主任医师,以其工作的重大责任和道德风险,不应当得到高于政府部门任何一位处级甚至局级公务员的薪水?为何我们允许政府公务员的薪水大幅增加而不允许医师和护士的薪水大幅增加呢?为什么我们非要把医师们的大部分收入置于“不合法”的窘境呢?

  多年以来,“以药养医”的局面不仅没有消除,而且完全看不到扭转的迹象,几乎已经成为中国医疗服务体制的最大特色。据我们的不完整调查,在医院总收入当中,从药和器械创造的收入各占约40%,财政拨款只占20%。

  以上分析表明,在中国,医师这一职业的从业人员创造了比他们合法得到的收入高得多的价值。为了使医师遵守其“希波拉底誓言”,应该使他们获得与创造价值相应的合法收入。

  国际经验及相应的政治经济前提

  医院管理者的社会职能应当是寻求三类监督方式的最佳组合,以便把监督费用降至最小

  我们把西方社会用以解决医疗服务市场失灵的方法大致归纳为下列七类:

  (1)医疗知识的普及运动。例如,不仅在连锁书店里,而且在超级市场或仓储式商场里,到处都廉价销售家庭医书——作为节日礼品,也作为营养药物的辅助读物。而所谓“营养药物”,既是大众对昂贵的医疗费用的重要规避方式之一,又是对正规西方医学治疗方法的重要补充;

  (2)尽可能个性化的医疗保险体系。发达市场社会已经有了不同层次的种类丰富的保险市场——面向患方的和面向医方的;

  (3)医院内部医师之间的知识交流与监督。在西方社会,这是一套行之有效的学术共同体的内部规则。但是它的有效性,依赖于医院之间的竞争的有效性和医院的内部治理结构的有效性。在某些情况下,内部交流与监督的规则,仍然可能演变为医师对付“医患纠纷”的一种预先防卫手段;

  (4)医师行业协会。当然,履行这一职能的协会领导人还需要获得 “选择性激励”。无论如何,今天,行业协会似乎仍然应该是专业工作者的道德操守的最有效的培训者和维护者;

  (5)所谓“第三方监督”。此处,与潜在的“医患纠纷”利益无涉的“第三方”,主要指独立的司法系统——各方权利的界定、举证责任的分担方式、陪审团成员的筛选、法庭抗辩、专家作证、案例阐释以及舆论和法官之间对判决公正性的相互监督;当然,还要有法律界的行业协会及相应的选择性激励的有效性;

  (6)由公共选择机制决定的对每一公民“基本需求”所要求的医疗服务的政府供给。在实施这一政策的时候,关键环节是详细计算满足基本医疗需求所必需的财政开支。显然,这一开支极敏感地依赖于医疗服务的供给成本;

  (7)由少数受到公众信赖的专家组成的小型委员会,旨在收集全面的临床数据(包括详尽的“clinic path”记录),并计算按照数千种疾病类型细分了的“成本上限”(cost cap)。政府部门则根据这一委员会定期发布的成本上限的“指导价格”来支付医疗费用。

  以上七类可借鉴的缓解医疗服务市场失灵的方法,前五类在中国都已有所实施。不过,它们的有效性依赖于特定社会的诸现实条件。

  例如,负责仲裁医患纠纷的“医委会”和“司法鉴定”,近似于上列第(4)和第(5)两类方法,它们似乎形成一种竞争格局。可是参与这些鉴定工作的医师,由于专业人士占总人口的比例太小这一基本条件的限制,往往都是“熟人”,因此,容易发生所谓“医医相护”的现象。

  又例如上列第(2)类方法,亦即保险,通常,在一个稳态社会里,市场的整体风险与特殊风险的分布大约为30%和70%。可是在中国这样的转型期社会,整体风险极高,很可能,任何一个保险市场的整体风险高达70%。那么,不论怎样细分市场,保险价格将停留在高水平上。

  在各种可供借鉴的方法不够有效的情况下,我们看到,患者们采取以下几类方式来弥补“信息不对称性”:

  ——根据医生的信誉来判断医生的可靠性。在市场力量作用下,将来很可能出现类似具权威性和影响力的专业评估出版物;

  ——根据诸如“挂号费”这样的价格信号来判断医生的可靠性。尽管社会舆论对这一转换批评颇多,从经济学角度看,它比“排队”更有效率;同时,它或许比利用“排队”来配置稀缺资源更偏离社会公平的理念;

  ——送“红包”,托“关系”,“威胁”和具有影响力的“打招呼”。这些方式的效果都是把医师行为的成本效益计算,在不同程度上“内置”给医生;

  ——根据医院的名声来判断医生的可靠性。这是“以专家监督专家”机制的翻版,因为对患者而言,一家名声良好的医院对它自己的医生的监督,很可能比患者的监督更有效;

  ——“有病而不就医”。不过,它毕竟是消极的,在精神上与盖伦提倡的“自我治疗”相去甚远。据报道,现在大约有50%的患者采取了这一方法。

  从原理上说,患者和医院对医生治疗行为的监督方式,只有“第一方监督”、“第二方监督”、“第三方监督”这三种方式。它们在不同的社会条件下,具有十分不同的监督费用,从而医院管理者的社会职能可以定义为“寻求这三类监督方式的最佳组合,以便把监督费用降至最小”。事实上,营利性医院的管理者,其报酬的根本来源就是他们所节约的监督费用。

  这三类监督方式的任何一类,都不可能完全被其他两类取代。例如,当道德自律完全不存在时,不论是同行之间的监督还是法院或患者的监督,都难以深入到医师行为的每一细节。如果他们居然做到了监督医师行为的全部细节,那么,医师的活动将因丧失创造性而沦为机械的、官僚的、冷酷无情的。

  应当承认,中国医疗体制改革遭遇的挫折,恰好与转型期的权力寻租行为和社会道德沉沦密切相关。事实上,当政府失灵的时候,哪怕它为自己制定的目标是追求至善,其行为的后果,正如亚当斯密以来两百多年的经验表明,往往比追逐利润的商业行为更损害社会公益。

  正确的改革方向、路径及我们社会的一般道德状况

  改革路径的框架是,以医院微观机制整体改造为先,然后建立有公信力的医疗成本审核委员会,并寻求一套适合国情的基本医疗服务需求方案

  基于以上分析,基于中国国情,我们知道,正确的改革方向,就是能够以比目前费用更低的协调费用,实现劳动分工的“市场-政府”结合方式。这里包括了兼顾效率和公平的原则。

  “正确的改革路径”是一个比“正确的改革方向”复杂得多的概念。我们以为,其框架应作如下展开:

  其一,在体制上对医院进行改革,将相当一部分公立医院改为股份制的或是合伙人制的营利性医院,并且让医护人员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诊断中心”、“手术中心”、“护理中心”等营利性专业医疗机构,保护一切参与竞争者的平等权益,引入与权益增加的幅度相匹配的惩罚强化机制。

  在这套机制内,医疗辅助团队的合理报酬,将由医师合伙人组织根据护理人员和管理人员的劳务市场价格竞争决定,从而前述关于医师平均收入的匡算将更加符合现实情况。

  医生费用上涨会导致医疗费用上涨,可能成为目前的担忧。而事实上,实行“医药分开”,使医生报酬提高而药价下降完全是可行的。最终的结果,会使目前的医疗费用有所下降。有效地结束“以药养医”之后的费用节约,将在医师和患者之间分配,形成双赢格局。

  我们以为,应当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借助市场力量剥夺药品中介的既得利益,完成全国医院的这场微观机制改造,从而理顺医疗服务的价格构成。与此同时,政府成立类似香港医院管理局和卫生署一类的机制,对公立医院及其他营利性医疗机构进行管理,形成富于效率的医疗体制新格局。

  其二,政府应建立具有足够公信力的医疗成本审核委员会,定期发布指导价格。这一步骤应当在医院微观机制整体改造之后实施。因为政府必须借助于非公立医疗机构的成本数据,才可能计算出对应于有效率的资源配置的医疗费用。

  目前,西方一些国家,例如澳大利亚,已经建构了包含4300种疾病类型的“成本上限”指导价格的数据库。它为占全国医院总数97%以上并参与公共医疗服务的私立医院,提供最多七种并发症的“诊疗路径”成本上限指导价格。如果医师不按照这些诊疗路径实行治疗,那么,多开销的医疗费用由医院自理。此外,澳大利亚还有大约3%的医院,为高收入阶层提供不遵从成本上限指导价格的医疗服务。

  根据澳大利亚的经验,在政府发布成本上限指导的前三年内,由于私立医院之间的竞争,各类疾病的成本上限皆呈大幅下降趋势;然后,稳定在今天的水平上,整体价格大约下降了三分之一,足见在政府干预医疗费用的过程中,市场竞争多么重要。

  其三,在医疗成本已经下降的基础上,政府着手寻求一套适合国情的基本医疗服务需求方案。这里值得强调的,是所谓“公共选择”过程,也可以叫做“社会选择”。这一过程必须在一个尽量表达每一公民的偏好的公共空间里进行;而这一公共空间的培育,需要自由发表意见的大众媒体相配合。在全体公民可以自由表达意愿的前提下,借助于政治活动家们的卓越判断力,社会应当能够找到适合国情的基本需求方案。

  注意,我们始终在强调,基本需求方案是一个整体。由于这一整体方案内各项需求之间的强烈替代性,我们不应单独讨论基本医疗服务水平。又因为我国人口总量巨大,由政府承担的“个人基本需求”的总量必定敏感依赖于个人基本需求方案的微小变化。因此,公共选择过程应当首先确定个人基本需求方案,然后计算最优的基本医疗服务水平。

  以上三方面的改革措施应尽可能平稳地依次展开,虽然这绝非易事。为了平稳地展开,往往需要增加作为“中介”的诸项措施。而且,这些中介往往演化成为监督机制的一部分,例如对医师和护理师的专业评估出版物,收集临床资料和普及医患关系法律知识的广泛的志愿者组织,最后,特别重要的一类监督中介,就是大众媒体和新闻机构。

  结语

  中国问题的复杂性,几乎无一例外是与一百多年来中国社会遭遇的“千年未有之变局”联系在一起的。它几乎总是双重的甚至多重的——如果这一问题在西方社会是简单的话。因为工业化和现代化的任何议题,不论那是多么理智和冷静的议题,对中国人而言,几乎总是意味着“西方的”对“中国的”、“传统的”对“反传统的”、或者“革命的”对“保守的”这类容易激发我们强烈情感的问题。也因此,我们这个民族——它的智慧和它的治理方式曾被伏尔泰当做“哲人的理想”推荐给法王路易十五。百年以来,它的心态逐渐变为偏激的和缺乏理智的了。

  面对着诸如医疗和教育这样复杂的问题,我们首先应当戒除的,便是上述的那种偏激心态。理论对于实践具有指导意义,却无法取代实践。基于这一常识,我们知道,实践的使命首先在于营造一种更理性从而较少偏激的公共空间,从而政策制定者可以有所适从。当然,如上述,中国问题几乎总是复杂的而非简单的。这里,减少偏激,就是一项极难实现的事情。因为偏激的情绪缘起于医疗体制的普遍失灵和由此引发的迅速增加的医患纠纷。在更大的范围内,我们看到,普遍的偏激情绪其实是对普遍的权力腐败的反应。

  放眼世界各国的医疗和教育体制沿革,我们发现,由于市场在这两大领域内更容易失灵,从而,在各国的实践中,医疗和教育的效率问题,几乎总是比其他领域的效率问题更严重,更复杂,更多地涉及到政治经济学和道德哲学议题而非单纯的经济学议题。在这两大领域内,我们几乎无可借鉴,我们必须独立前行。还是中世纪最后一位诗人但丁的那句话:这里是地狱的入口,这里不能有犹豫彷徨。

  作者原文约1.8万字,详刊载于《财经》杂志网络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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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斯然 中印龙象之盟将改变世界能源格局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12月13日 20:47 《时代信报》


  两个相邻的大国,中国和印度,一个以龙为象征,一个奉象为神灵。当全球的目光聚集在这两个“明星”国家的赶超之争时,他们却逐渐放弃了以往的宿怨,将双方的历史分歧搁置一边,坐在一起寻求一种共同崛起的安全之道。上周五,中石油一位发言人表示,公司已携手印度石油巨头ONGC,共同收购叙利亚Al Furat Petroleum Company 38%的股权。同时,印度石油和天然气国务部的一位高级官员也证实了这个说法。虽然双方均拒绝透露各自的出资规模,但由于Al Furat Petroleum日产石油约20万桶,占叙利亚石油日产量的一半,业内人士便可以粗略估计,这笔交易的出资额不在10亿美元以下。

  虽然目前尚不清楚,中印联手竞购叙利亚Al Furat Petroleum的部分股权是否能够获得成功,但由于这一举措与两国以往一直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石油和天然气资产收购竞赛的所为大相径庭,使得西方石油公司不得不为此震惊和烦恼。

  后者可能不但无法接受这两家国有石油巨头愿意接受的较低回报率,更害怕因为中印的联手,让去年10月份印度能源领域专家提出的“泛亚洲能源安全网”变成现实,那么,美国将难以再在能源问题上百般刁难亚洲国家。如前不久美国国会阻挠中海油收购加州联合石油案;美国威胁印度如果执意修建伊朗-巴基斯坦-印度输油管,将对印度实行经济制裁。

  但正是这些刁难,促使中印两国都认识到:只有亚洲国家联合起来,抵御外部风险的能力才会更强。

  虽然近一年来,中印两国在海外油气资源的争夺战中,每每以中方因攻势凌厉而胜利告终,但经过仔细推敲,中国的石油公司在收购海外油田时往往开出“天价”,似乎不合经济成本原则。而对于落败方印度来说,更是对自己高达70%赖以进口的石油供给而担忧。

  比如,10月27日在哈萨克斯坦石油公司的竞标中,中石油以41.8亿美元力压印度ONGC与米塔尔钢铁集团的联合叫价;去年10月,ONGC Videsh计划以6.2亿美元买下安哥拉蚬壳旗下18号油田50%的股权,但中国在最后一刻与安哥拉政府达成了协议,促使安哥拉国营Sonan-gol石油公司出面动用其优先购买权,购得蚬壳油田后转售给中国石油公司等事件,无不表明,在这些看似有了胜负之分的收购战中,其实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赢家。

  因此,在印度政府的倡议下,中国和印度决定共同收购两国选中的海外能源资产,以获取更大的经济效益并增加讨价还价的筹码,以将两国在能源收购方面的竞争降至最低水平。

  根据印度那位国务部高级官员的透露,中国和印度将在明年1月份正式签订合作协议,并交换谅解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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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剑 金融改革的困局与赌注 11

  在经过多年令人绝望的尝试之后,引进战略投资者并实现海外上市,似乎已经成为中国银行改革剩下的最后选择。于是,在2004年启动新一轮大规模注资之后,中国国有银行开始争先恐后(甚至是相互践踏式)地抢搭海外上市的班车。其趋之若骛的狂热劲头,让人似曾相识,仿佛在上演另外一场“改革大跃进”。

除了多次挫败所积淀而成的改革恐惧之外,中国金融当局之所以将海外上市当作中国金融的最后救赎之道,理由无非如下几端。

  一是所谓“海外投资者可以带来先进的管理,先进的金融技术和产品。”这个理由其实相当苍白。一位在上海银行任职的业内人士就透露,在汇丰银行入股上海银行的时候,曾经签订过一系列的技术援助协议,但最后,汇丰的所谓技术援助不过是银行业务的一些入门培训和扫盲教育,而那些核心管理技术却从未“援助”过该行。这种结局其实完全可以预料。在中国最新一轮的开放历史中,引进先进管理与技术,一直就是中国开放政策最核心的理由之一。但在经过了将近30年的开放之后,中国企业除了被更加紧密地固定在世界产业链的低端之外,似乎并没有学到多少先进的管理和技术。即使学到了,这些管理和技术似乎也没有给中国企业的竞争力带来多少提升。当然,老外不愿以“教”只是一个原因,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中国的体制不鼓励“学”,对此,一位在华投资的日本企业家以不屑的口吻说:中国人连偷技术的热情都没有。实际上,对中国金融业来说,先进的管理、技术和产品并非那么神秘,也远非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几个咨询公司三拳两腿就可以将建行和交行打扮成“时髦女郎”的事实说明,先进管理和技术离中国国有银行实际并不遥远,显然,中国国有银行的关键隐患并不在缺乏管理和技术,而是在别的地方。

  改善公司治理结构,是支持中国现行金融改革战略的另外一个重要理由。公司治理,是最近几年中国的热门词汇。颇有一点“一治理就灵”的意思。但诚如公司治理的国际先驱卡德伯里先生所言,公司治理之难并不在于建立那些诸如委员会之类的有形结构,而在于建构一种使这些有形结构得以真正有效的文化基础。换句话说,让西方公司治理结构真正发挥作用的,实际上是那种作为一种场域而存在的西方民主、制衡以及平等的文化。事实上,早有明眼人洞察到:西方所谓公司治理完全是西方政治结构、社会结构在公司内部的一种文化投影和复制。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所谓治理结构,就是公司中的宪法。在这个意义上,中国要想复制西方的公司治理,恐怕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而其着力的方向也不在公司内部,而在公司外部的广大的政治和社会文化场域。引入几个外部投资者,便企图在中国金融企业中一举开创良性的公司治理,可能是一种地地道道的学术幻觉。

  支持中国国有银行现行改革路径的第三条理由是,引进战略投资者可以带来新的信用文化。中国受人尊敬的经济学家许小年就是这种理论的支持者。在最近对中国国有银行引进海外投资者作出评论时,许先生断言:“……只要外资进入,就会对国有商业银行行为的改变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外资进入国有银行必然打破现有的关系和利益格局,逐渐形成新的信用文化。”事实上,究竟是外资银行的信用文化改变中国银行的行为,还是中国的商业环境同化外资银行的行为,还远远是一个不确定的结论。在这一点上,许小年所表达的与其说是一种推理,不如说是一种期望。跨国公司在中国不断卷入商业贿赂的事实暗示,许小年的这种期望可能是何等的脆弱。

  无论是引进管理(技术),还是优化公司治理,抑或是更加深层的改造信用文化,都是站在银行内部来看待中国国有银行问题的。但中国人民银行最新的研究显示:在中国国有银行所有的不良资产中,由于银行内部原因所造成的不良资产仅占20%,而由于外部原因所造成比例占到了80%。这项研究证实了我们多年以来的一个判断:中国国有银行坏帐如山的主要原因来自外部,来自于那个决定了中国国有银行行为的外部“改革场”。换言之,中国国有银行的问题不过是中国改革问题的一部分,是“改革坏帐”以数字形式在中国国有银行中的体现。从本质上讲,中国国有银行的问题,实际上是各种权贵利益集团借改革之机盗窃国家信用的结果。企图凭银行一己之力,来解决这种仍然在不断积累的“改革坏帐”,显然是抓错了药方。而这种错谬,也恰好彰显了中国金融改革的窘迫和症结。

  仔细辨析中国最新一轮的“引资改革“,我们可以轻易发现这样一个隐含的前设,那就是:我们已经无法通过本民族的资源(无论是政治资源,还是文化资源)来改革中国的国有银行,而必须借助于超越于民族国家的全球化力量。这个不幸的“发现”虽然让人羞愧,但可能非常接近于真实情况。而这,正是中国金融以及中国全部改革的最大困局所在。然而,一个无法自救的民族在危难时刻是很难指望观音菩萨突然现身的。期望外资作为散才童子解中国金融于倒悬,恐怕只能是一种神话。从某种角度看,当下的金融改革多少有点像如今在中国已经名声扫地的国企改革,只不过,老板换成了老外。

  “以开放促改革、促增长”,一直是中国改革家们的惯用权谋(在1990年代中期中国的改革合法性迅速流失之后,中国改革几乎患上了“开放依赖症”),中国最新一次的金融改革也完全承继了这种品格。但必须看到的是,在中国,对内开放速度远远滞后于对外开放速度的严重后果,已经在广大范围内尖锐的地呈现出来。在“开放”本身的合法性在中国都已经岌岌可危的时候,还企图乞灵于这块生锈的招牌,其效果非常值得怀疑。事实是,最新一轮的银行改革现在正在招致越来越猛烈的批判。而看上去,这种多少有些民族主义色彩的狙击可能还仅仅是开始。个中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在单向开放(对外开放而对内不开放)27年之后,民族主义正在中国博得越来越大的同情,也因此获得了越来越强大的动力。

  撇开民族主义的意识形态遮蔽,仅就目前的引资改革而言,这种单向开放的思路的确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其中最有可能发生的就是,中国国有银行无所不在的网路资源可能成为外资金融机构品牌和高端业务的廉价销售渠道。这种情形,在中国的其他行业中已经广泛出现。在这个正在被悄悄打造的新的金融价值链中,中国银行获得的可能只是一点面包屑式的代工费。在中国分配格局已经严重失衡的情况下,这种后果将是中国很难承受的。

  同样,另外一种后果也同样可能发生。国际资本通过超高工资以及其他种种看上去完全符合国际惯例的手段,赎买中国的技术官僚阶层,强化国有银行(到那时可能是外资银行)的垄断地位,获取在别处完全不可想象的金融垄断溢价。以跨国巨头的资本实力和中国政治体制固有缺陷组合而成的新型金融垄断,可能比现有的金融垄断更加具有隐蔽性和压迫性。如果这种情况真的成为现实,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提前宣布,中国的本土金融服务业已经被彻底缴械并将在长时间内被边缘化。垄断,是任何资本都孜孜以求的,在这里,任何侥幸的假设都没有存身之地。

  从一幅不甚清晰的全球治理图景中,我们获悉,倘若跨国巨头掌握了市场占有率极高的国有银行,有着顽强储蓄传统因而储蓄也就特别丰富的中国,就可能成为跨国公司在全球进行资金配置的一个主要的储蓄抽取地。这就好像中国城市对中国农村的抽取一样。如此,中国就随时可能成为全球版图中的凋敝乡村或“内地”,成为全球资金流动的候补受害者。金融作为一种工具,具有极强的财富分配功能,在这种全球性的财富分配游戏中,中国除了某些顶层阶级可能受益之外,其他阶层的在食物链中的位置可想而知。事实上,中国纳税人在与国际金融资本的第一场博弈中就输得一败涂地,因为他们对国有银行数以万亿计的注资,已经部分被跨国金融资本通过参股方式轻而易举地收入囊中。跨国资本不会比权贵资本更贪婪,但也决不会比他们更仁慈。最理性的选择因此也是最可能发生的结果就是,跨国资本与权贵资本携起手来,进行一场超越国界的合谋。

  我们无意为中国金融改革描绘出一幅阴郁的图画,但上述种种后果并非是小概率事件。对于这些重大的不确定性,集中了中国目前一批最优秀技术官僚的金融管理当局,不可能不察觉到。而之所以要在现在冒险推进,一来是因为他们与国际资本有着深刻的文化认同,二来则是因为现实的形势所迫。2006年,是中国全面履行WTO相关金融协议的最后一年。大限一过,武装到牙齿的金融大鳄将鱼贯而入。不难推断,在那些偏爱“以开放促开革”的战略家眼中,这是中国金融改革毕其功于一役的最佳时机。显而易见,中国金融正面临着一场生死豪赌。不幸的是,这是一场并没有太多胜算的赌局。

11月22日 星期二


 袁剑,新浪专栏作者,毕业于南开大学,独立评论人。现任《董事会》杂志执行总编,著有《中国证券市场批判》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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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 扭曲的改革与利益最大化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12月04日 18:17 经济观察报

将改革意识形态化的思维方式使得人们在评价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要与对改革的肯定或否定联系在一起,而对改革的态度又会反过来影响对此事物的评价。

  官煤勾结以及相联系的矿难也是如此。对于声名狼藉的“官煤勾结”现象,有人将其与市场化改革联系起来。一些煤炭业人士就认为,“官煤勾结”现象是在煤炭业向私人开放后出现的,并日益成为普遍现象。甚至有人说,“煤炭业在完全属于国有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官煤勾结’,也没有这么多矿难……都是市场化惹的祸。”但也有人则努力将“官煤勾结”现象与市场化改革划清界线。他们认为,“官煤勾结”并非祸起市场化改革,问题恰恰是市场化改革进展缓慢、没有到位所致。正是当初国有煤矿从国家手中获取资源是以非市场化的、行政划拨的方式,低价甚至无偿,才导致“官煤勾结”盛行,一些私人资本以很低的代价进入需要高投入的煤炭产业。

  由此,如何看待官煤勾结和矿难,又触动到如何评价改革这根敏感的神经。不过,一方是将账算到改革的头上,另一方是将之归结为改革不彻底。但实际的情况远比这样清晰的归因更为复杂。下面的分析将表明,恰恰是“扭曲的改革”才使得“官煤勾结”的利益得以最大化。这里的奥秘就在于以权力催生矿产的私有,然后再以权力挟制私有的矿产。

  这里特别要指出的是,“扭曲的改革”不是改革的某种中间性的过渡阶段。我国的改革以渐进式的方式而著称。这样的改革方式,对于探索改革的道路,减小改革的代价,无疑是有意义的。但同时也必须看到,渐进中的每一步,并不一定意味着是有利于达到最终目的的阶梯。它在其中的每一步都有可能固化下来。特别是在社会中的利益集团已经有力量来影响改革进程的时候,这种固化下来的改革就可能会成为一种半吊子改革,一种扭曲的改革,甚至成为一种烂尾工程。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背景的变化,这种“扭曲的改革”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但每一种形态都可以成为攫取利益的相对稳定的结构。只有当另一种形态可以提供更大利益的时候,这种形态才会被另一种形态所取代。

  “扭曲的改革”的高潮就是官商联手进行的改制过程。不了解当时情况的人会有一个疑问,在如此暴利行业中为何国有或集体煤矿会经营不善?但实际上,当初的情况并非如此。在当时低迷的价格之下,相当一批国有或集体煤矿实际上处于不能赢利甚至亏损的状态。于是,经营的困境催生了仓促的改制。之所以说仓促,是说在这样的改制中往往将含金量极大的矿业权几乎白白送掉,甚至送得迫不及待。

  以备受争议的山西某煤炭企业改制为例。2001年底,几家民营公司出资3750万元参与该煤炭企业的改制,获得75%的股权;到2004年底按股权分红,民营公司累计获得利润3.7亿元,平均年收益率达到了300%。一些当地人的说法是,300%的年收益率还只是一个保守估计。一位参与了改制过程的原煤矿负责人说,整个改制过程,民营公司实际上只付出了375万元。之所以有后一种说法,是由于375万是煤矿转让前的定金,而根据协议剩下的3300多万到账的时候,煤矿已经由买方经营了4个月的时间,而买方经营这个煤矿前5个月的利润就超过5000万,用来支付3300万注册资金自然是绰绰有余。而实际上,据县政府提供的资料,2002年至2004年三年间,这些民营公司共实现利润6亿元,税后净利润4亿元,平均每年1个多亿。而这样的效益或“投资-收益率”的获得,很大程度上是来自白白相送的矿业权或者说是国有的资源。

  在有关改革的争论中,焦点之一是:如何看待某些领域中进行的所谓市场化改革。从抽象的意义上来说,很少有人会否认市场化是中国改革的正确方向。但是,市场化的进程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这当中有两个因素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其一,由于政治体制改革明显滞后,我国的市场化进程是与没有发生改变的权力模式结合在一起的;其二,由于在大规模转制时期仍然沿用改革初期的“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策略,市场化甚至私有化都是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私下”进行的,很难用名正言顺的规则加以规范,甚至将破坏正式规则视为改革的法宝。这样的改革策略,虽然可以取得某种局部的成功,但为此要付出的代价将会是巨大的,这就是破坏公正和规则成为惯例,机会主义成为信仰。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市场”成为权力与金钱进行交换的场所。

  这当中关键的一点是,很多矿权的转让大多数都是以协议的价格而不是以拍卖的价格成交的,也就是说,交易似乎是以市场的方式进行,但价格这个关键的因素却不是市场的。

  一位专家曾指出,“如果(采矿权)都以公开招标的做法进行出让,‘官煤勾结’就不会如此大行其道”。但实际上,即使是拍卖,在很大程度上也不过是走过场而已。一位通过“拍卖”成功买到煤矿的矿主说,明里说是拍卖,其实是暗箱操作。“在今年的煤矿拍卖中,我也买了一个煤矿,我买的这个矿还有六七家投资商在争,争也是白争,已经是我的了。竞标的形式要走,但别人拿不上。我有省里一个部门的关系,说好了办妥后200万元的‘攻关’费,现在已经付了100万元,正在办手续。这个矿的资源不多了,县里已经发文同意把附近另一家有资源的矿通过‘改制’兼并过来,这样至少能值2000万元。”

  这样的改制过程说明,在行政权力没有受到有效规范的时候,通过这种权力进行的改制,必然导致对公共财产的瓜分。而通过这种改革实现的民营化,也不可能脱离权力的挟制而成为真正的市场主体。因为行政力量完全可以控制民营矿业的生死,至于是生,还是死,则取决于具体的权钱交易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说,在这样扭曲的改革之下,“市场”成为权力开辟出来的可以成为实现权钱交换的新场所,而权力也蜕变为谋利的新手段。

  结果是管理也成为权钱交易的一个项目。这里的“艺术”就在于,放任足够可以进行管理的现象存在,然后从“理所当然”的管理中谋利;在管理的标准中留下足够的模糊地带,从而使得管与不管都理由充足;更重要的是,权力要具有决定生死的威慑力。而实现权力谋利的具体手段,就在刁难与保护之间。比如,一个煤矿要进行合法生产,需要有采矿许可证、生产许可证、矿长资格证、矿长安全生产资格证、安全生产许可证、营业执照等多个证件。据悉,在目前山西省的4600多座煤矿中,办理了安全生产许可证的只有2000多座。问题在于办证的过程:“办一个安全生产许可证,最少要过二三十道关,每道关你都要想出能过的办法。”即使生产条件合乎安全标准,也需要再去“活动活动”。这里的“活动活动”,就是交易过程。

  当然,权力更重要的作用是保护。国务院广东大兴矿难事故调查领导小组组长、监察部部长李至伦曾经说过:“一个证照不全、管理混乱、不具备安全生产基本条件的企业,居然可以在政府监管下存在数年,特别是在省里已经明令煤矿企业停产整顿期间,仍然肆无忌惮地组织生产,以致酿成惨祸,这中间有无腐败问题,是值得深思的。”实际上,许多矿难都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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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夫:富豪拖延香港民主

● 香港早已是一个高度成熟的资本主义社会,民主制度的难产,外有中共的压制,内有富豪阶层的阻挠,是不可忽视的现实。

香港又面临一场政治风暴。自从去年四月人大释法否决了市民○七○八年特首立法会双普选的要求后,港京当局为了平息民怨,苦心孤诣在十月十九日公布「政制发展第五号报告书」,提出一个○七○八选特首和立法会议员的政改方案,只是在现政制上作了些微的放松(主要是增加特首选举团人数与增加立法会十席议员),距双普选还差得很远,而且拒不提出时间表,明显是给人以「不知哪年哪月」的无诚意的印象。有七十多岁老人家在报纸上刊出广告,问「我还能不能看到民主?」社会为之心颤。

泛民主派同仇敌忾,当即决定十二月四日举行大游行,凝聚民气,力争预定十二月二十一日举行的立法会表决中阻止五号报告书方案通过,按基本法要有六十席的立法会之三分之二以上议员赞成,即至少四十席,方案才能通过。现在亲政府议席已达三十五席,仅差五席,即可过关。

从彭定康一句话看香港政改

那么,泛民主派为何要反对这个「循序渐进」的政改方案呢?那是反映了在民主观上香港社会根本分歧。泛民主派的要求代表了六成以上市民的意愿,他们渴望实现民主普选制,已经忍无可忍。前港督彭定康十一月重临香江,推销他的新书,说了一句可圈可点的话,他回答中国民主前景的问题说:「我也许是最后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年轻人恐怕都不知所云。他实则暗示马克思唯物论的一个基本观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意指中国市场经济的成长一定会带来政治上的民主。这个原理在亚洲也曾盛行,甚至有学者将其量化为——国民所得超过四千美元,民主化条件便已成熟(台湾、南韩都是如此)。香港二○○四年人均国民收入已达到一万八千美元,早已进入世界先进国家之列,其它如法制、教育水准、新闻自由、社会的文明程度已超过许多民主国家,更是与纽约、伦敦齐名的世界金融中心之一。

正是这样的背景:一个高度成熟的资本主义社会,而且是中国与英国签约保证的实行一国两制,即非社会主义制度,香港人便有充足的理据与心理因素向西方大都市的民主制度看齐。但是,一九九七年主权回归中国之后,香港的民主发展一再受到阻挠。主导来自新的宗主国——北京中共政权,这是有目共睹的,但北京这个「外力」可以发挥作用,还借助了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香港本地的反民主势力,包括香港亲共的新老左派和工商界富豪阶层。左派不去说它,富豪反民主却是较少研究的一个课题。

胡应湘和何鸿燊高调攻击民主派

香港是一个万商云集的金钱社会,商业巨子的巨大影响力是社会的重要支柱,不仅香港的前东主英国首相贝利雅访港要单独会见首富李嘉诚,前港督最近来港匆匆,也要会见李嘉诚,可见一斑。中共行走资路线后也不例外,早年许家屯驻港走大资本家路线,九七后,江泽民、胡锦涛都先后接见香港超级富豪及其二、三代传人,公开笼络已成为传统政策。在经济上巨大的互利基础上,港富们毫无保留支持中共政权,不乏其人,在香港政改问题上倾向保守,更是多数富豪的取向。

最近,在日趋激烈的五号政改书的争议中,发生两个小风波,一是大地产商胡应湘骂民主派组织上街游行是「暴民政治」,引起市民和媒体愤怒斥责,逼得胡应湘第二天(十一月廿三日)在报章发表「郑重声明」,越描越黑地解释他只是说「政制改革如果由上街示威去决定,违弃法治,那与暴民政治何异」。他重申香港居民绝对有集会游行的权利云云。

另一单是澳门「赌王」何鸿燊借八十四岁生日在报章发表大幅广告,表态支持政改方案,满纸道理教训民主派。称英治香港百多年有自由没民主,现有民主,是基本法赋予的,中央的诚意毋须怀疑。想在世贸会议之际,鼓动市民上街,万一游行变成骚乱,只会损害香港声誉,是「为捞个人政治资本而与政府对抗的自私行为。」并暗批支持民主的天主教香港主教陈日君,要他不要「干预」政治,要「多讲耶稣」。

香港富豪们一般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胡应湘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何鸿燊也有港大肆业学历。大多数富豪虽关心政治也懂得勾结权贵,但鲜少公开对政治问题,尤其是在敏感时刻作表态。胡何二人是例外,他们不时高调出声。不久前胡在城市大学遇到学生请愿,还发生过和学生抢咪的不快事件,而赌王在九七回归时更兴奋异常,主张「联合国总部搬来香港」。对他们的表现,据说工商界不少人高兴,因为说出了他们的看法,民主派该骂,他们最怕香港政治化,影响市道景气,影响他们赚钱;而也有不少有头脑的商界精英,说他们没有水准,太蠢,不识时务,有看法不应随便乱放炮。去年立法局选举,胡应湘曾闹出放言长毛当选,他要离开香港,后来长毛高票当选,他又收回承诺的笑话。他们比较欣赏另一位富商,五十八岁会德丰与九龙仓集团主席吴光正博士,他不时给英中文报章撰文,反对香港搞「民粹政治」。

富豪和中共已结成利益共同体

九七回归以来,完全独立的与中国无关系的港资已经不复存在,富豪们在大陆的投资,起码都以十亿港元计,也做了不少慈善事业,他们的大名鑴刻在无数建筑物上,不少人都有政协常委、荣誉博士之类的名衔,他们的财富也不会像中小商人那样往往血本无归而总有较高的回报率……纵观他们和中共或明或暗的关系,毋宁说,他们对中国的经济开放与发展的贡献是了不起的。他们无一不被大陆捧为爱国港商,不过,与其说「爱国」,不如说「商人无祖国」更合适,尤其是对于在英国的自由贸易制度下发达的港商更是如此。而大陆记者已有评论说,他们「不是爱国,而是爱党」。因为只有爱党才有实利可图。

对于香港民主政制发展而言,太平山下的财团和富豪们却只能得到负分,他们的阶级利益和普罗大众占多数的民主制度有经济上的重大矛盾,多年来他们一直反对和恐惧香港变成北欧式的福利社会,怕香港人吃「免费午餐」,「好吃懒做」。民主制度下他们将会丧失政治体制内影响决策的优势。去年人大释法期间,胡应湘就说过,香港现在普选,会衰退十年,变成一个只争福利的「香港公社」。

而他们和大陆的关系又强化了他们的阶级局限性。共产党太倚重他们,也太高估了他们,北京把他们视为香港可以呼风唤雨的代表人物,以为香港这只会生金蛋的鹅,都是他们饲养大的,他们和大陆官僚已结成利益共同体,因为共产党也变成了一个拜金的权贵政党。虽然董建华式的「商人治港」已告失败,但不等于掌握香港经济命脉的大资产阶层不再是他们依靠的对象,北京愿意听他们的话仍然远远大于听香港市民的心声,更遑论泛民主派的声音,而由于这个阶层在香港的巨大利益与影响力,「港英余孽」治港也好,文官精英治港也好,根本上都会以他们的利益为重,他们是香港首要的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市民和劳工阶层的利益绝对次之。这是我们展望政改前景时不能不看到的现实。
(2005-11-26)


——《开放》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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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December 12, 2005

张五常:要求人民币升值深不可测

来源:经济人俱乐部   发表日期: 2005-12-11
东亚经济评论 http://www.e-economic.com
美国强烈要求人民币升值已有两年多的日子了。声浪来自一些国会议员,代表着一些压力团体。表面看不难明白,但深入地想则不易理解,因为人民币升值对美国的经济整体有害无益,肯定的。这里分点说说。

(一)最可取的理由,是人民币钩着美元,后者兑人民币无从贬值,而人民币钩着一篮子外币,美元兑人民币贬值也不易,因为其它外币贬值,美元兑人民币会上升。为此两年前我建议人民币转钩一篮子物品,让美元或任何外币兑人民币自由升降。但美国可没有建议人民币转钩任何其它的,只要求人民币升值是间接地要求人民币改变货币制度。

美国的经济大师一般同意,朱老设计的货币制度是好的,也同意我说的经过多年在国际上调整,人民币值达到了贸易的均衡点,兑美元向上调整是对所有外币向上调整,极为不智。

(二)美国的经济专家不可能不知道,人民币升值对美国的贸易逆差不一定有帮助,适得其反,增加该逆差的机会不小。熟知史德拉与艾智仁的需求第二定律的会同意,如果今天人民币兑美元只上升百分之十以下,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上升的机会是十之八九。这是因为进口了中国的廉价货品有时有日,美国本土的制造商早就看风驶舵,不容易一下子转軚回头。

(三)为了增加美国本土的就业机会而要求人民币升值,有点道理,但最近在关键的纺织品争议上,中、美已达成协议,为什么还继续要求人民币升值呢?不要说我擦鞋,但这里要赞薄熙来一句:中国与欧盟及美国达成纺织品协议,是此君之功,条件对中国不俗,横看直看是不简单的本领。

(四)这点最重要。美国几年前遇到九一一的不幸,跟着是伊拉克的麻烦,但美国的经济近于奇迹地稳定,通胀率不高,而物业之价大幅上升了。美国的经济学者朋友提出好几种解释,皆不合情理。

我的解释,是这些年价廉物美的中国货进口美国急升,使那里的家庭日常用品的价格急速下降,一方面压制了通胀,另一方面增加了美国家庭的储蓄空间。再者,中国货进口美国的收入,绝大部分落在美国商人与专利持有者的手上。据说一部中国产出的DVD机,有码必解的,美国零售三十元,中国所得只三几元而已。

不要看中国货进口美国的总值只是美国国民收入的一小部分而不重视,因为价格那么低,不容易占美国国民收入的一个可观的百分比。重要的是美国家庭节省的钱比进口的中国货价高很多。绝不夸张,中国购买一架波音飞机,所付之价不会低于一个不大不小的美国城市所有居民的全年日用品消费。朋友说,不容易在美国见到一般的日用品不是中国制造的。

奇怪没有人提出过中国制造的廉价日用品救救美国经济这个重要观点。不可能错,只是救救美国的同时,也救救中国的劳苦大众。这是史密斯二百多年前划定下来的黄金定律了。你吓我,说要征收惩罚进口税,说人民币偏低是阴谋,要诉之于法;我吓你,只说一句禁止中国货出口美国就足够!何必吓来吓去呢?互相交易图利不是过瘾一点吗?

美国要求人民币升值是要求中国货加价。朋友,你有没有要求过任何你光顾的商店对你加价呢?如果有,我这篇文章作废!政治深不可测,可以信矣。

二○○五年十二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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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我是怎样研究经济的?(七十自述,三之二)

来源:经济人俱乐部   发表日期: 2005-12-11
东亚经济评论 http://www.e-economic.com 
我是洛杉矶加州大学最后一个不用选修微积分而拿得经济学博士的人。今天数学用于经济大行其道,但此行也,历史不是那么久。我作研究生的六十年代初期,代数不成而还读出成绩的,几何一定好得出奇。想当年,几何曲线我可以多条用得到处飞。

然而,写博士论文《佃农理论》,整个结构与答案我先用脑子想出来,以几何证之只用了一个晚上。后来赫舒拉发说我的理论应该可用微积分证出,找数学书翻阅,再证出来。后来又用另一套几何曲线再证。心底里有点不服气,既然脑子可以想出来,何必用数学证来证去,多此一举?跟着一九六九写成今天还受到重视的《合约的结构与非私产理论》,想得通透,整篇写好了初稿,手痒起来,要学人家加些方程式进去,于是自己发明。华大同事E. Silberberg见到,说:「这样难看的方程式,你从哪里找来的?」我问:「数学对吗?」他答:「对是对,但那么难看,见不得人。」我说:「是我自己发明的,你不妨替我改进。」他改了,美观得多,但细想后我还是用自己难看的,因为要保存自己的发明。一九七二写好了《蜜蜂的神话》,为了解释方便用了一幅几何图表。高斯说:「这样漂亮的文章,为什么你要用几何污染它?」一九八三年发表《公司的合约本质》,为高斯的荣休而作,半个符号也不敢用。后来杨小凯把该文翻成数学发表,竟然批评我不懂得用数。思想是我的,半点也没有想错,小凯的数学证来证去只证明我对,就想不出理由自己要用数学了!

有些人——百年一见——像阿罗,数学经济神乎其技,在我面前表演过,天才无疑问。我认为阿罗值得拿第二个诺贝尔奖。但如果把一个经济难题放在面前,想斗想,他不一定想得比我快,或比我深入。有些人,像V. Smith,曾经对我说没有方程式不能想,拿得诺奖是他的本领,替他高兴,但我自己推理时是不用方程式的。

毫无疑问,思想的方法因人而别,达者为师,很难说哪种方法比较优胜。七十年代中期我写过一篇关于座位票价的文章,供应需求变化复杂,弹性系数记不起多少个,很适宜用方程式处理。但我就是不用,单凭文字思想一个周末完稿。后来一位同事用数学证来证去,找不出错处。

一九六八年,在芝大,H. Johnson说我是发展经济理论的希望,但要多学数。一位数学教授跟着自荐,要教我数,细想后没有学。当时决定了走实证研究的路,理论愈简单愈好,用不着数。后来我把用得着的经济理论简化为一条向右下倾斜的需求曲线,把所有局限作为价格处理,变化万千,困难是局限变化的考查。到了西雅图华大,同事巴赛尔(Y. Barzel)更不鼓励我学数。他认为要用数我可以发明,而以方程式思考不可能想得像我那样生动过瘾,变化自如。

经济研究,思考方法不同要用不同的工具,而研究目的有别,理论的掌握有不同的重点。有时同一问题,从不同的角度入手,或用上不同的工具,分析会不同,但大家处理得对,结论应该一样。科学逻辑使然也。高斯喜欢从成本入手,我永远是需求定律,结论若有分歧,一般是因为大家的假设不同。

搞理论经济是怎样入手的?我不是专家,你要去问阿罗,或问森穆逊。福利经济呢?我劝你不要搞。不可能有客观结论的经济分析,无聊玩意而已。搞实证经济——经济解释——回报率最高,也用不着天才,但要在真实世界到处跑。实证经济我是专家,告诉你怎样入手,怎样发展下去吧。

搞实证经济的第一步,是要找到一个需要解释的现象或例子。一定要是实例,虽然在推理时想象的例子可以用。这入手的实例要有趣味,要奇异,要没有人成功地解释过。实例是否重要不要管,因为开头看似不重要的,最后推出的理论假说可能有重要的一般含意。

奇异与有趣重要,因为推出新意比较容易,而完工后的文章有吸引力。困难是研究的人对选出来的实例要知得很多,有关的其它行为或现象也要跟进。对实例一知半解,容易误导,解释的假说跟着错。昔日M. Burnstein解释全线逼销,G. J. Stigler解释电影套售,L. Telser解释零售限价,皆有趣而又奇异的上佳实例,可惜这些大师调查得不够详尽,忽略了实例的一些重要细节,分析于是出错。然而,错归错,他们的思维对我有启发,我是感激的。这样看吧,搞纯理论,弄错了拿零分,见笑天下,但搞验证或解释,大错特错也有机会获五十分。

曾经说过,最愚蠢的学者,是那些试图解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如此类推,发生过的事我们不容易看得准,看错了重要的细节,受到误导,推理出错,与解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只是远近之分。这解释了为什么我那样执着,坚持对世事的调查要彻底,亲自跑到街头卖桔、卖玉。可以说,凡是动笔分析的现象,我的所知一定达到专家水平,往往比行内的人知得还要多。

是非常头痛的学问。现象或行为的重要细节稍有差池,为之解释而推出来的理论假说可以因为一小点误导而铸成大错。这解释了为什么我从来不用访问或民意调查那类资料,而当我深入调查某行业时,口述提供的资料我要再三地从其它渠道审核才相信。七十年代后期研究石油工业,获得的关于石油的质量与价格的资料绝对是顶级、可靠,但以这些作统计的回归分析,我对这技巧抱怀疑,要从其它角度再考证。政府或机构提供的数据,是怎样搜集而获得的,我必定查根问底,他们不从实解释我会把数据丢进废纸箱。人的生命短暂,中计几次就日暮黄昏。

曾经提及,一九六九年从芝加哥转到西雅图任职,之间的暑期空出两个月回港度假,看看母亲。当时已经发表了今天被誉为是应用价格理论的经典之作的《佃农理论》,又在芝大的经济研究院教过理论,怎样打折扣也算是个经济学专家,应该有本领解释一般的市场现象。然而,当时在香港观察到的,十之八九我不能解释。我想:物理学家不会这样尴尬吧。结论只有两个。其一是经济理论根本不管用,若如是,我要另谋高就了。其二是经济理论其实可作解释,只是经济学者对世事知得不多,理论太复杂,是以为难。若如是,我要多到街头巷尾跑,不断地把理论简化。

后来在街头巷尾的真实世界跑了三十多年,把经济理论简化得只剩需求定律与局限变化,解释现象得心应手,引以为傲。这发展过程不幸地惹来非议。不少人说我放弃了学术,到处跑街赚钱,或说我的数学不成,没有学报发表我的文章。皆胡说八道。

二○○五年十二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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汕尾事件 承認鳴槍誤傷 公安貼榜抓人

2005.12.13  中國時報
大陸新聞中心/綜合報導


上周發生武警對示威農民開槍並造成至少三人死亡事件的廣東汕尾東洲坑村,據其村民表示,當地公安已經列出約一百四十名領頭示威者的名單,並在村裡張貼這些人的照片,正全力進行追緝工作,目前已有九人遭逮捕。

汕尾事件本月六日發生後,由於引起國際傳媒重視,中共官方才在五天之後對外正式發布消息,承認當地警方在處理此次「嚴重違法事件」中,確實曾經在鳴槍警告時造成誤傷,有三人死亡、八人受傷。但根據當地村民的說法,村民死亡人數遠超過三名。


造成此一「誤傷」結果,根據香港「大公報」的報導,汕尾市公安局一名吳姓副局長已因「指揮失當」被「刑事拘留」。但汕尾市公安局一名官員昨天在接受「路透」採訪時說,當時有農民向警察投擲汽油彈,為了自保,警方只能下令開槍。

「法新社」引述東洲坑村一名陳姓村民的話說,當地汕尾電視台的報導中說,目前已經有九位東洲坑村民被捕,其中三名為當地村代表,另外六名為抗議活動中的參與者。

當地村民表示,目前為止,他們仍生活在恐懼中,因為當地公安在村裡四處張貼告示,追緝約一百四十名示威活動的積極分子。據稱,目前東洲坑村仍有四十至五十名村民失蹤,他們的家人根本找不到他們。

「路透」自東洲坑村現場報導指出,雖然事件發生已經將近一周,但周一的東洲坑村周圍,仍見武警四處巡邏。一名李姓農婦在受訪時說:「嚇死我了!」「到現在我都還記得砰砰砰的聲音。」

根據中共官方說法,事件當時,有約一百七十名東洲坑村民手持大刀、鋼叉、木棍、炸藥、汽油燃燒瓶、魚炮等,襲擊發電廠等公用設施,而值勤警察為維護公用設施安全,才被迫使用催淚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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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 我是怎样研究经济的?(七十自述,三之一)

来源: 经济人俱乐部   发表日期: 2005-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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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的定义,是先知先觉。定义说,我不是天才!我的经济思想永远起于外人的感染或提点。后知后觉,本领是「觉」得快,一位高人还没有说完我就想象到没有人到过的地方。老师说不容易教,但喜欢教,朋友则认为是脱缰之马,无可救药,但欣赏我天马行空。



还有两项本领。其一是学得快。两年的微积分课程我曾经在一个星期内自修找到要用的,但用后一个星期就忘记了。学得快,暂时用不着的通常不管,临急抱佛脚,知道可以这样过关,求学时只集中于自己有兴趣的。



其二是年轻时,记忆力奇怪地可以收发自如——要记久可久,记暂可暂。调查研究记文件,知道只要记几个月,可以记数以百计的,研究做好后几天就忘记了。写论文从来不先作密密麻麻的笔记:脑子彷佛录音带,要记得就录下来,要忘记就洗掉。是说年轻时,五十岁后渐渐退化,今天荡然无存了。



一九五九年,还有两个多月二十四岁,进入了洛杉矶加大作本科生,先读商,一个学期后转经济。年岁让同学五年可不是真的让:曾经逃过难,捱饥抵饿,也做过生意,对世界的认识比同学高很多。这根底影响了后来选走实证研究的路。不久前高斯对他的助手说,经济的实证研究没有谁超越张五常。



两年本科读得杂。经济为主,校方规定起码要选四科副修。在历史与数学之间选了历史。老师W. R. Allen说,一个经济学者不知历史是天下奇闻。连经济史、思想史与艺术史,一共修了十科,比正规的本科经济还要多。有兴趣,过目不忘,历史读得比经济还要好,而在图书馆内喜欢选历史书籍解闷,加起来是半个史学家。



一九六一进入了研究院,认真学经济。两项发展对我后来的研究思维有大影响。其一是高级的理论课程愈读愈胡涂:老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产品市场与生产要素市场之分。老师说来说去听不懂。这使我意识到马歇尔的新古典理论架构,伟大中有大不足。后来一九八三年发表《公司的合约本质》,推翻了该架构,再后来进入了新纪元,以三卷本的《经济解释》提供新架构,前后一贯,没有半点勉强接驳的痕迹。



第二项发展可能更重要。这是科学方法论引起的验证问题。曾经吵了十多年的经济科学方法大辩论是老师艾智仁一九五○年的一篇文章搞起来的。更重要是二十世纪的逻辑学大师R. Carnap当年在洛杉矶加大任教,作本科生时修过他的课。经济系的K. Brunner教授也在旁听。可以说,当年在该校的经济研究院,我和几位同学对科学验证的方法知得广泛而深入。



Brunner是了不起的经济学者,是二十世纪货币理论的顶级人物。他处理学问的严谨,对逻辑的要求,是我平生仅见。一九六三的春季他教宏观经济,我在座,学期中途,投资与储蓄相等这个均衡老话题吵了起来。书本的解释,用上ex-ante、ex-post等字眼,无理说不清,同学们给Brunner骂了整个小时。最后教授澄清,看得到的投资与储蓄永远相等,因为是同一回事,但看不到的「意图」投资或储蓄,只在均衡点上相等。我立刻想到「微观」经济的需求与供应那方面去:购买量与销售量看得到,永远相等,因为是同一回事,但需求量与供应量是意图之物,看不见,真实世界不存在,说在均衡点上相等只是逻辑上的概念。



均衡只是一个概念,看不见,真实世界不存在,想到这一点,对自己有很大的冲击。到图书馆考查,知道均衡(equilibrium)是从物理学搬过来的术语。物理的均衡是看得到的,是真现象,但经济学的均衡是空中楼阁,是概念,真实世界不存在。肯定了这一点,我发觉数之不尽的经济文章得个「讲」字,半点解释力也没有。



怎会有那么多人发神经呢?找老师艾智仁诉苦,原来他对经济学的「均衡」在真实世界不存在早就想过,大家研讨后,同意所谓「均衡」者,是指有可以被事实推翻的验证含意,而「不均衡」则是说理论无从验证,没有解释力。后来自己再想几年,得到的结论,是不均衡起于局限条件指定得不够,要达到理论的均衡点,我们要把有关的局限条件加上去,直至可以推出被事实验证的含意——那就是理论逻辑所说的均衡了。



一九六九年的春天,驾车带高斯从温哥华去西雅图,途中他说经济学的「均衡」没有用途,应该取缔。我对他解释了不均衡是指没有可以验证的含意,而均衡是说指定的局限条件足够,推得出可以验证的假说。大家于是同意,只有在这样的理解下,经济学的均衡概念可以保留。



经济科学的进展令人失望。四十年过去了,今天的学子甚至专家有多少个知道经济的均衡只是概念而非事实呢?前些时写了两篇文章批评博弈理论,其中提到需求量只是概念,看不见,不是真有其物,据说传到北大的网站,同学们把我骂个半死。难道北大的同学戴上新发明的数码眼镜,可以看到鬼魂乎?他们的老师究竟是教什么的?



后知后觉,当年得到老师Brunner的提点,知道重要,做梦也想着什么看得见什么非事实,然后推到很远很远。理论往往从抽象起笔,但验证却要用可以观察的变量,于是,抽象与验证的转接要靠局限条件的引进,是要可以观察到的局限,其转变要可以量度,一般需要简化,至于怎样选择局限条件,怎样算是有关,怎样算是无关,怎样简化,皆要以理论的约束为依归。



我在何谓「量度」这个话题下过大工夫,对边际变动的处理有广泛的理解,比靠数学的边际分析高出太多了。到后来,怎样推出可以被事实验证的假说我想得快,局限条件的加加减减熟如流水行云。



一九六九年,在研究公海渔业的租值消散这话题上,执到宝,知道这消散可以通过多种竞争准则,知道只有市价这准则没有租值消散,知道有应该消散而不消散的租值存在,理论不可能对,再过两年知道消散的租值一定是在局限下最低的。这些加起来帮一个大忙,很大的。从解释现象的角度来衡量理论或假说,通不过上述的租值消散的逻辑,一定错。要知道理论可否解释世事还要加工,但要知道理论的经济内容是否错则易如反掌。惹来非议,因为听人家的理论或假说,往往只听几句就知道是错,忙顾左右而言他。


二○○五年十二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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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止 維持秩序警方之責 大會成敗與港無關

信報財經新聞 2005-12-12

林行止專欄


一、

  有關部門已為明天開幕、有一百四十八國部長及經貿官員與會的世貿部長級會議做好一切準備;非常明顯,會議能否在和平的環境下進行,與保安當局的部署和因應手法有關,而會議的成敗,卻與香港無關,作為一個自由港,特區政府樂觀其成,對會議的成功表示「良好的祝願」,是理所當然的,但香港在貧富兩極的談判中無置喙餘地─相關官員飛來飛去,聊盡地主(大會組織者)之職而已─在世貿談判中,特區政府擔當的角色有如證婚的神職或社工人員,如無意外,一對新人在最關鍵時刻表示願意嫁娶的意願,證婚者有用武之地;萬一他們因主客觀的意外而鬧翻,證婚者便無能為力,事前所做的準備工夫亦盡付東流。目前香港(和其他主辦地)的處境便是如此,把會議的成敗攬上身,是沒有必要的。

  世貿組織的「多哈回合」貿易會談,始於○一年「九.一一慘劇」之後,目的在尋求多邊合作,貫徹世界貿易自由化的主張,以達促進世界最窮國經濟增長的目的;世界銀行月前的一項估計,顯示貿易自由化若順利推展,在二○一五年將為全球帶來三千億美元的「額外利益」(即使期內生產力沒有明顯增長),而發展中國家的受益率將達百分之四十五,雖然她們的產出只佔全球的五分之一。貿易自由化大利發展中國家,於茲可見。

  作為「多哈回合」的一部分,香港會談所以具許成不許敗的重要性,是受時間性的牽制,因為美國國會授予總統在貿易談判上有「先斬後奏」的「快速立法權」(Fast track),將於○七年七月屆滿,這即是說,布殊總統最遲要在是年四月把貿易自由化議案提交國會,因此,世貿必須在○六年年底達成協議;如果明天召開為期五天的香港會議功敗垂成,不能達成協議,布殊無法把議題提上議事日程,等於世貿談判沒有貿易最大國美國的參與,世界貿易自由化自然成為空談。

  「多哈回合」○三年九月的(墨西哥)「坎昆會議」不歡而散,貧富國幾乎「反目翻」;這二年來,有關國家做了不少救亡、補漏的工作,可是,別說窮富國的分歧難以彌合,富國之間亦矛盾重重,而這主要在削減對農作物補貼額上彼此無法達成徹底的解決辦法。歐盟津貼乳牛的新聞本報早有報道,惟其荒謬性值得再提─歐盟牧人養一頭乳牛原來可獲二元二角(美元.下同)補貼,○三年已悄悄地提升至二元六角二仙,因此,雖然○三年歐盟的乳牛數目減少二百萬頭,但對「牛奶產品農夫」的補貼總額由約一百八十億增至一百九十億;○四年五月東歐十國加「盟」,這些農業「大」國的「奶品製造業」若獲同等優待,歐盟富國的納稅人必然「造反」,這是歐盟在美國「以身作則」削減農業津貼下願意稍作讓步的原因之一。不過,令歐盟無法大刀闊斧裁削農業津貼的根本因素,是法國總統舒拉克公開認為「自由(貿易)主義的危險有甚於共產主義,而和共產一樣,自由主義會如野火般蔓延!」這位中間偏右的國家領袖作出這樣大膽的譬喻,令人對歐盟能否在貿易自由化上達成共識存疑。事實上,法國政府對歐盟的貿易專員孟德爾森近來致力於貿易自由化的言行,已表示強烈不滿─有意於○七年角逐總統寶座的內政部長薩爾科齊更直指孟德爾森為「蠢材」,法國對為二十二項「敏感性商品」補貼,「絕不能作為談判的籌碼」。

  各國為了令香港會議取得成功,「坎昆會議」之後,已進行了無數次「分組」會談;會談的進展詳情見於「貿易及可持續發展國際中心」網站(www.ictsd.org);從這些具體資料所見,與「坎昆會議」不同,明天開會的部長們手上都有非常詳盡的談判進展包括各項自由化進程的報告,但三十三個最窮國(Group of 33)及發展中二十國(Group of 20)與富國之間仍有許多解決不了的「細則」,這些困難與矛盾會在會議上公開出來,有興趣的讀者請留意各部長的發言。

二、

  有關反全球貿易自由化的理論部分,另文淺析。這裏略談這次來港反世貿的生力軍南韓農民與自由化的「恩仇」。

  和大部分亞洲國家一樣,南韓本來亦是「以農立國」,只是隨七十年代以還的工業化和服務化,迄去年底,農業經濟在GDP中只佔百分之三點二,但農民佔總就業人口百分之八,可見農業並非高效率產業。

  南韓的稻米向來自供自足,因為如此,在農業商人游說下,南韓長期禁止外國大米進口,沒有外來貨物競爭,米農坐地起價,目前南韓的米價比國際平均價高出三、四倍。為了融入貿易自由化行列,南韓國會十月下旬通過了《大米協商批准動議案》,在未來十年內逐步提高食米進口量,顯而易見,這大大侵害了視本地市場為「圍內市場」(captive market,賣家予取予的市場)的米農米商的利益,他們起而上街宣洩對「盧武鉉政府與國會勾結罔顧農民利益」的不滿;秉承南韓工人、學生粗野暴力的示威傳統,十月下旬開始農夫在首都首爾進行了數次大規模的遊行,由於示威者田勇吉在與防暴隊衝突受傷致死,引起全國公憤,工人、學生、在野黨以至「農民的後裔」(六十年代南韓農業人口佔總人口百分之六十二,絕大部分南韓人都是農民的後裔)都加入示威行列,造成大家在電視中所見的慘烈場景,亦令大米問題更不易解決。

  代表米農利益的南韓示威者高聲譴責貿易自由化迫使農民走上絕境,看似「窮兇惡極」,實際上並非沒有道理,而道理在於西方大國對本國的農業津貼;可是從另一角度看,他們不過因為在國內產銷大米的專利權受影響(被分期取消)走上街頭保護本身利益而已。如果因此而令貿易自由化胎死腹中,進而令世界各國尤其是窮國失去分享自由化帶來的果實,亦是西方國家於一九四八年達成「世界關稅貿易協議」(GATT)的大倒退,這當然是力求進步的國家極力反對的。不過,說到底,只有先進國家取消農業津貼,自由貿易才是公平貿易,不然,抗爭的人必會前仆後繼令世貿會議永無寧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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