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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January 24, 2006

如何使绝学不绝于我们这一代人之手-----对两门“绝学”现状的思考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所 邸永君 2004-9-14)
在我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曾有一批堪称“绝学”的传统优势学科,也拥有为数不少的老一代专家学者在自己的研究领域造诣精深、硕果累累。他们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以求,痴心不改,为中华古老文明的延续奉献着生命和心血。其中尤以照那斯图先生和刘凤翥先生的成就最值称道,他们分别以八思巴蒙文和契丹文研究而蜚声国内外。
照那斯图先生曾任民族所所长10年,是著名蒙古族语言文字专家。他以八思巴文研究方面的突出成就而享誉学术界。
700多年前,蒙古人建立起横跨欧亚的大元帝国。至元六年(公元1269年),世祖忽必烈命西藏萨迦派学者八思巴以藏文为基础而创制国书,并特此颁布诏书以实施推行。当时规定,凡于国家版图之内,新国书可以拼写一切其他文字;同时在国书旁也要附上汉字和其他主要民族文字,与之并存使用。这样,作为拼音文字的“八思巴文”就此诞生。八思巴文在全国范围内使用一百余载,最后随着元朝的倾覆而退出历史舞台。它逐渐被人遗忘,成为无人能识的“死”文字。
20世纪初,蒙古人的辉煌历史引起了中外学者特别是西方学者的浓厚兴趣,蒙古学作为一门国际性的学问逐渐形成。而研究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离不开它的语言文字,因此八思巴文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至30年代,国内的研究者也开始有所作为,但就整体水平而言,却落后于西方学者。而中国毕竟是蒙古学的故乡,中国学者特别是蒙古族学者具有诸多优势。近20年来,随着更多文献的出土,中国学者终于占据了八思巴文研究领域的学术制高点。照那斯图先生就是在八思巴文研究领域纵横驰骋的一代天骄。
照那先生大学时期的专业是现代蒙古语,而研究现代离不开对古代源流的追溯,八思巴文也就被纳入其视野之内。当时国内的资料非常有限,只有一两位学者偶尔发表几篇论文可供参考,故而进展缓慢。至文革乍起,斯文扫地,知识分子厄运当头,照那先生也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劳改。痛苦之余,他的精神没有沉沦。正巧手边有一本俄罗斯学者撰写的有关八思巴文的蒙文译本,他仔细研读,发现外国学者研究中国文化存在着诸多局限,从而认识到自身既懂蒙古文字又通蒙古历史的学术优势,因而决心予以深入研究。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暗岁月里,不少人在绝望中挣扎,而照那先生心中却燃起了希望之火。他潜心研读八思巴文,大有颜回“三月不知肉味”之境界。其实严格说来,八思巴文并不属于真正的死文字,已有双解的工具书传世。只要发现新的文献资料,通晓蒙古文和历史的学者便能通过悉心研究予以解读。随着大量资料的不断出土,经过照那先生等诸位专家学者的努力,我们对元代的政治、经济、宗教、社会体系有了越来越全面的了解。就八思巴文本身研究而言,中国学者也从文字学的角度提出了新的见解:八思巴文的拼音单位是比音节还要小的音素。在这种神奇文字的背后,蕴涵着多种文化和多种民族的关联与渗透。
在20余年时间里。照那先生先后发表关于八思巴文的学术论文近80篇,每篇皆是经意之作,力求解读新词,并做到立论审慎、考证精详、自圆其说,因而得到了同行的广泛认可。
其实学术界对每位学者同行的评价皆有公论,某些研究领域更是狭窄,几斤几两更是心知肚明。发表的文章虽几个人懂,也没有很多人感兴趣,但学者之间的关注,同行圈内的认可,才是学者追求的最高境界。
照那先生认为:通过自己的研究,哪怕是只解读一个字,只要是脚踏实地、实事求是地完成,也就觉得很满足了。这的确算不上大本领,只是认识一种大多数人不认识的字,能给后人留下一些观点和见解,就心满意足。
刘凤翥先生也是民族所的资深学者,他以对契丹文字的研究而饮誉士林。
契丹族曾建立辽朝,与北宋长期对峙,但由来却销声匿迹,踪影难寻。现代科学家曾从基因分析入手,以寻访其去向。契丹族也曾创制文字,并通行使用达300年之久。后来随着战败的契丹族迁徙、流散、直至融合于其他民族,契丹文字也不见踪影。用契丹文字撰写和翻译的书籍竟无一本保留传世,契丹文字遂成真正的死文字。
上个世纪20年代初,当辽兴宗皇帝和仁懿皇后哀册(墓志铭)被发现后,诸多文字专家竟面对墓志铭所刻文字面面相觑,一无所知。经历上千年沧海桑田般世事变迁,契丹文字已经辗转成谜,等待着后人去破译解读。
目前,全世界研究契丹文字的学者不过10个,而真正能破译解读一些契丹字并有所减数者,十人之中也不超过四五人而已。与照那先生同年的刘凤翥先生,便是能够破译解读契丹文字的学者之一。
契丹字引起世人关注,应归功于一位比利时传教士凯尔温。1922年,这位传教士在赤峰一带传教,闻知当地百姓挖掘了一座陵墓(具说是他雇人盗掘),这就是兴宗皇帝耶律宗真的庆陵。据记载,是年6月21日,辽庆陵三个陵墓中的一个被掘,发现刻有文字的石碑四方,其中两方文字奇特,因不谙捶拓之法,遂以五日之力逐字描摹抄录,并绘制了墓室草图。1923年,北京 118号《天主教公报》刊载了所绘墓室草图及奇特文字的摹写,同年法国10月号《通报》予以转载。一时间,国内外学术界因此而轰动——这奇特的文字正是失传了的契丹小字。契丹文字在隐介藏形近九百年后得以重新面世。
契丹文字之解读十分困难,出土的墓志虽然是契丹文和汉文各两种,但并非一一对应关系,从文字到内容,都有一定差异。应用对照解读方法,仅识别出年月日、少数干支和数目文字、皇帝年号等单词70余个,发音则无一可以确定。日本学者在二战后也开始参与契丹文字研究,并提出“契丹语与蒙古语发音相近”之观点,并以蒙古语确定已识别出的契丹字的读音。后来的研究证明,其中30多个契丹字的读音基本可以得到确认。对契丹文字研究的水平一直进展迟缓,至“文革”时期,仍旧保持在70多个单词的含义,30多个字的发音的水平。
刘凤翥先生早年就读于北大历史系,毕业后考取中国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的研究生。离校前,系主任翦伯赞先生曾叮咛道:“研究中国古代历史,务必要学习一两种古代少数民族文字,将终生受益无穷。”刘凤翥谨记翦老教诲,学习之余,便去图书馆收集有关契丹文字的论文。然而由于旧中国数十年间的战乱频仍、新中国接踵而至的种种政治运动,使得国内关于契丹文字的研究无任何新的进展。
与照那先生一样,刘凤翥先生也被发往五七干校。他不甘于岁月蹉跎,学业荒废,昔日翦老的叮咛又浮现响在耳边。他让妻子将读研究生时摘抄、收集而无暇细看的资料邮寄过来,利用劳动之余的时光潜心研究契丹文字,并一以贯之,直至今日。
契丹文字书写形式是以汉字笔画为基础,而根据造字的时间前后,又分为大字和小字。其构成方式复杂,属于拼音与单音节相结合的类型。至70年代中期,中国在契丹小字的研究方面取得了迅猛发展,已解读的单词量达3500多个,确定发音的也达到170多个。解读是研究契丹文字最重要的环节,读破译一个字,就是一个进展,一个贡献。刘凤翥先生坚信:勤能补拙,熟能生巧。他运用反复对照、假定推理、以已知求未知等方法,在人名、官名、地名上的研究当面获得的一系列重要突破。
随着研究进程的深入,解读契丹小字的难度越来越大,至80年代以后,进展速度明显趋缓。但无论如何,随着破译的契丹字越来越多,为纠正前人仓促修成的《辽史》中的诸多舛误提供了史料的依据。翦老“终生受益无穷”之语诚不虚也,刘先生曾笑言自己“不仅是自己吃饭穿衣全靠它,而且是安身立命的依托所在”。去年,他得到一份新出土的墓志铭拓片,记录的是一位节度使的生平,但能解读的文字非常少,刘先生如获至宝,逐字逐句加以研读分析。由于假定和推论合理,对文字的解释一路顺畅,两天时间内竟攻下四行。刘先生为此欣喜若狂,兴奋不已,彻夜难眠,不得不服用安眠药才得以进入梦乡。真是乐在其中,不可与外人道也。
在二位先生的眼中,祖宗留下的东西,后人理应了解和珍惜。任何学科,后人都是踏着前人的肩膀攀登,他曾经踏过别人的肩膀,也希望自己能助后来人一臂之力。同时,他们也为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后继乏人而深感忧虑,有孤独无助之感。作为国家最高学术机构的中国社会科学院,其最重要的历史使命就是传承文明。而我国古代遗留下来的诸多濒临绝继的学问,应当是我们倾尽全力保护的珍贵文明遗产。是否应当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如何使绝学不绝于我们这一代人之手,怎样做才不致让我们成为遗弃文化遗产的千古罪人,这些问题难道不值得我辈深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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