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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November 10, 2005

林行止 度埋而立小登科 兩股如繩油煠鬼

信報財經新聞
2005-11-11



林行止專欄




  近來寫餘多看(看書和讀書大有分別,見九月十六日梁昶的〈隨便看看〉)古人筆記。古代無意仕途或致仕的「讀書人」,有的「居不出里都數年」、「息意榮進,專以著述自娛」、「日夕惟手一編」,有所得「輒札記別紙」;有的「一生坎坷不遇」,屢試不第,遂「淡於仕途,居家以讀書著述而自適」;有官場稱意,見廣識多,所記「悉皆耳所親聞,目所親見,身所親歷,絕非鋪張假設之詞」,亦有「因有宿疾,故澹於進取,悉心治學!遇有奇書異帙輒講求之……,日危坐諷讀其中,攬要咀華,刺暇指類,辨同異得失」。而最特別的要推元末明初的陶宗儀(字九成),其友孫作大在《南村輟耕錄》說陶氏「作勞之暇每以筆墨自隨,時時輟耕,休於樹蔭,抱膝而嘆,鼓腹而歌,遇事肯綮,摘葉書之,貯一破盎,去則埋於樹根,人莫測焉。如是者十載,遂累盎至十數;一日,盡發其藏,俾門人小子,萃而錄之,得凡若干條,合三十卷……」。本書「出版者說明」譯為白話:「……經常在樹蔭下摘採樹葉子來做筆記,寫完了貯放於盆內……。」葉上作文,對筆者來說,比紅葉題詩還有情趣。《雲麓漫鈔》作者宋.趙彥「外吏內儒」,公餘勤作筆記,「析誤鉤隱,辨是與否,有益學者」。這些文士記錄了大量社會生活習尚、語言文物、辯證奇謔以至詩文義理,甚具趣味性及知識性,加以筆記大都精悍短小,少見長篇大論,隨時隨地可讀可停,十分方便。漫無目的的瀏覽,見不少可茲一記的雜事,料可為讀者「增廣見識」,遂記之。

  ■十月二十八日魯牛的「拉扯談」以〈大煠蟹?〉為題,「考證」大閘蟹得名之源,指上海話與「閘」同音的「煠」,其意是水煮,像「煮蛋」,上海人就叫做「煠蛋」,在以蒸氣壓力煲蒸蟹之前,水煮應該是普遍的烹蟹法,而「大煠蟹」也就是大火煮蟹的意思。不過,這「煠」字,上海人人會說,但會寫的不多,於是以訛傳訛、同音相假,也就變成大閘蟹了。

  作者據《漢語大詞典》,指「煠」為把食物放入湯或煮沸的油裏弄熟。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素食》:「當時隨食者取,即湯煠去腥氣。」又宋蘇軾《十二時中偈》:「百油鐺裏,恣把心肝煠。」放在油鐺裏,「煠」顯然與「炸」有關。

  「煠」與「閘」同音「誤借」成「大閘蟹」,但「煠」又與「炸」同。清,劉廷璣(生卒年不可考)《在園雜志.卷一》(中華書局,今年一月校點出版)有〈油煠鬼〉條:「予由浙東觀察副使奉命引見,渡黃河至王家營,見草棚下掛油煠鬼數枚。製以鹽水合麵,扭作兩股如粗繩,長五六吋,於熱油中煠成黃色,色味頗佳,俗名油煠鬼。予即於馬上取一枚啖之。路人及同行者無不匿笑,意以如此鞍馬儀從,而乃自取自啖此物耶。殊不知予離城赴浙省,今十七年矣,一見河北風味,不覺狂喜……。」趙氏說他離鄉已久,一見家鄉「特產」,便不顧大官威儀,取而食之,路人與侍從見而怪之,但趙氏想起蘇東坡「謫居蘇州五年,今日北行,岸上開疆驛鐸聲,意亦欣然。鐸聲何足欣?蓋久不聞而今得聞也」;又說韓昌黎詩「照璧喜見蝎,蝎無可喜,蓋久不見而今得見也」。趙氏見久別多年的油條,取而食之,人情之常。

  趙氏之說足見「煠」與「閘」同音、義則通「炸」,「油煠鬼」顯然便是油條(油炸鬼〔檜〕),只是而今「煠」字已不流行且亦不加「鹽水」了。

  ■南宋(公元一一二七─一二七九)周密(字公瑾,公元一二三二─一二九八)的《癸辛雜識》(中華書局,一九八八)〈譯者〉條,說譯者之稱,早見《禮記.王制》,「譯,陳也,陳說內外之言」,又說「其通傳北方語,謂之曰譯者……」。

  我國對外關係和有「外國」之稱,據故中國經濟史學家、哈佛大學教授楊聯陞(一九一四─一九九○)的考證,「並不始於十九世紀而可以追溯至漢代(元前二○六至公元二二○)」,其〈從歷史看中國的世界秩序〉一文(見《國史探微》,刑義田譯)記中世紀許多國人「崇拜印度」,因為那是佛教的發源地……;漢與匈奴、唐(公元六一八─九○七)與突厥及其後的吐蕃,宋(公元九六○─一二七九)與遼、金、元之間亦多有往來,宋史且有〈外國傳〉。楊氏在〈國史上的人質〉一文(同書,張榮芳譯),指公元前七二○年,諸侯之間交換人質,而「漢朝的標準策略是以取得人質來控制夷狄小國」,被遣來中國的夷狄王子稱為「質子」或「待子」……。與外國人溝通需要「譯人」,當年通二國語言的人顯然不多,他們不僅薪給優厚,而且向「人質」多加需索……。

  許多外來語便在這種情形下傳入我國,一些早已被中文「同化」,如本報九月二十四日「理性消費」欄所舉的「劫波」(Kalpa)和「剎那」(Ksana),俱為梵文譯音,已成為中文常用詞;但未被「同化」的似乎更多,有的不附原文還能猜度,如從上文下理可知卡里斯馬為ch[k]arisma,但估中「盧波迪」為nobody,便幾乎不可能。

  漢語中外來語甚多,內地學者劉正埮編輯的《漢語外來語辭典》(一九八四年上海辭書出版社)及岑麒祥編寫的同名辭典(一九九○年商務印書館),對匈奴、滿、蒙以至其他少數民族語言文字融入漢語有非常詳盡生動的考據,是消閑良書。

  ■清(公元一六四四─一九一一)趙翼(一七二七─一八一四年)的《陔餘叢攷》(河北人民出版社;古人稱恪盡孝道奉養父母為「循陔」,「陔餘」〔如辦公之餘的「公餘」〕為侍服父母之餘;《辭源》無此詞,《辭海》指語出束晢〈補亡詩.南陔〉:「循彼南陔,言采其蘭。」)有〈番語成詩〉條,記《詩話總》及《詩史》載余靖所寫的「胡語詩」:「夜筵沒羅巨拜洗,兩朝厥荷情干勒。微臣雅魯祝君統。聖壽鐵擺俱可忒。」即使原注「沒羅(言後盛)」、「拜洗(言受賜)」、「厥荷(言通好)」、鐵擺(言崇高)」、「可忒」(言無疆),筆者現在讀來,仍不知所云,以不知是什「胡語」而且根本不通「胡語」,此條尚引另一以契丹語譯音詩,讀來亦莫名其妙。

  以外來語入文入詩,必須詳加註釋,最好附原文,讀者才能明白且讀出興味。錢鍾書〈漢譯第一首英語詩《人生頌》及有關二三事〉(《錢鍾書散文》,浙江文藝出版社),在一項附註中舉高錫恩《友白齋集》卷八〈夷閨詞〉第三首:「寄語儂家赫士勃,明朝新馬試騎來。」注「赫士勃」是husband之音譯;第八首「纖指標來手記新,度埋而立及時春。」注「度埋而立」為to marry的音譯(這非普通話而是地方方言)。這些詩寫於咸豐五年(一八五五),距今剛好一百五十年,但據說並非開風氣之作,因此前已有〈倫敦竹枝詞〉以番文譯音入詩(頁三五七註四)。

‧東翻西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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